星晦拉我来到村南树林尽头的一方峭壁前,只静静盯着面前一个黑黝黝的山洞,不发一语。天光已暗,林中不时传来枭鸟的尖啸,我下意识的缩缩脖子。
他修长微凉的右手,轻执着我的左手指尖,多握一分便暧昧,少握一分,又会使我没有安全感。我没有挣脱。
我向来怕黑,他知道的。
昨日傍晚回小院的时候,他虽然一直走在我前面,并不回头,但,当我脚步慢下来时,他会顿住身形,静静等我跟上。
我飞快地瞄他一眼。这个人,其实也不坏嘛!
手指被轻轻捏了捏,他开口道:“你想知道的,都在前面那个洞里。”
我望着如食人野兽巨口般的洞口,瑟缩了一下。
里面那么黑,不会有什么东西吧?皱皱鼻子,我闻到了一股野兽的腥臭味。
他唇角一勾,“怕黑?”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递给我,“本来呢,以你现在的功力,夜视不是问题,但是,考虑到某人的怕黑问题,我就只能牺牲心爱的火折子了。”
没好气的甩开他的手,我恶狠狠的夺过火折子。你既然敢让我进,我就不信有什么东西是我对付不了的!
犹犹豫豫战战兢兢,我试探着慢慢向洞中走,屏着呼吸,静静听着洞中一切可能的声音。星晦闲庭信步般跟在我后面,凤眸微眯,面上带着万年不变的笑,我却在他右颊边看到了浅浅的梨涡。根据我的经验判断,他现在的心情很好。
他心情好,无非有两种可能。其一,洞里的东西让他很开心;其二,我畏畏缩缩的样子让他很开心。不管是哪种原因,洞里肯定是没有危险的。
我一下轻松起来。敢情您大少爷一直在耍我啊!
挺直脊背,我举着火折子,大踏步往前走。火光照在石壁上,暗影摇曳。我伸手触触石壁,很干燥,洞里的腥臭味很重,这里应该是什么动物的窝。
拐过一个弯,眼前突然出现的毛茸茸球状物骇得我几欲转身而逃!尖叫着急退几步,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虎头!它双眼圆睁,若不是看清它的身体早已和这脑袋分家,我几乎以为它会直直向我扑来!
“呵呵。”星晦在身后低低笑开,见我我回头瞪他,轻咳一声道,“我以为你胆子挺大的啊,没想到除了怕黑,还会怕这个。”
我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口中。以前的同学朋友都以为我天不怕地不怕,甚至云晚都觉得这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能吓倒我,可实际上,我的确很胆小。只不过,每一次,我都自我催眠般的反复暗示自己,我不怕这个。久而久之,便好像真的不怕了。但,只有我自己清楚,恐惧,只是被压在了心底,一旦放出,反而会反弹的更为严重。
星晦见我久久不语,眉头渐渐打了个结,“对不起。”他突然开口道歉,火光明灭,他的眼眸却幽深如海。
我讶然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他一直是一个倔强的人。记忆里,他从未因为做错什么而道过歉,哪怕明知自己做错,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在事后补偿。乍一听他说出这三个字,我竟一时忘记了自己先前所受到的惊吓。
他蹙着眉,小心地组织着措辞,“我不知道,你的反应会这么大。只是,你非要来看,我就突然想要……恶作剧一下。所以,对不起。”
“没关系,偶尔一次,还可以帮我练练胆量。”我微微的笑起来,转头看着虎头旁边的地面。几张虎皮摊开来铺在地上,虎骨和虎肉整齐地码在一边。我数了数,两大两小,四只老虎葬身于此。
“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做这个?”老虎……记得刘大婶曾说过,她的儿子就是葬身虎口的,没想到,短短一天时间,星晦竟将老虎一窝端了。
“嗯。”他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中秋节后,天气转寒,村里柴禾的需求量就会变大,留着它们,村里又不得安生了。昨日我寻你时,意外发现了这处洞穴,今日就过来解决了一下。回村之前,我还去清洗过,没想到,你的鼻子那么灵。”
“那是自然!”我蹲下身,抚摸着毛茸茸的虎皮,“这皮子倒不错,正好给爹娘做个袄。”
他回身望望洞外,“可惜我不会鞣制,皮放久就硬了。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别让娘再担心。等明天,我叫上几个人来搬。”
明天?我扶额。以村里人的热情,明天估计会是相当热闹的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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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我抱着小白,倚在一株杨树下,兴致盎然的远眺着村口人头攒动的中心。星晦肩披红花,骑在村里那头“高头大骡”上,递给我一个无奈的眼神。转而,他俯下身去,与旁边的一个青年交谈着什么。我仔细望去,是村里负责采买的沈璧。
我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想当初看《水浒传》时,人家武松不过打死一只老虎,便享受了肩披彩练跨马游街的高级待遇,更何况,星晦灭的,可是一窝!
只是……我偏头打量着那头摇头晃脑的骡子,额上挂上一滴冷汗,村里没有马就算了,骑头骡子,怎么看都不是味儿啊!好吧,我承认,某人骑的尽管是骡子,依然无损他的天人之姿。
不过,这个年代,居然有鞭炮?我垂睫,指尖搔着小白的颈侧,唇角缓缓勾起。看来,这个朝代,越来越好玩了哪。
喧哗声渐行渐近,懒懒抬眸,那头名为大黑的骡子,已经慢吞吞地挪到了我面前。“呀!”骡子上的人凤眸一挑,伸手一把将我捞上了骡背,惹得我下意识惊呼一声。村民们纷纷起哄,惹得我脸上顿时飞红一片。
小白早在星晦动作之时,便已从我怀里挣脱出去,此时正蹲坐在树下,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无辜的望着我。
临阵脱逃的家伙!我白它一眼。
狠狠捶了星晦一拳,我怒道:“你想干什么?”
他邪邪一笑,薄唇凑近我耳畔,轻声道:“踏‘马’荣归,如此殊荣,小生怎敢忘了娘子?”
我咬牙,飞快瞥了一眼周围的人。接收到我目光的人纷纷自动转头研究周围的风景。
脸上热度加重,我开始怀疑我脑血管的坚韧程度。
悄悄伸手,在某人腰眼上狠狠拧了一把,满意地见他一张俊脸变得扭曲,我心情突然变得很好。“我记得,咱们好像没什么关系啊!”我压低声音,确保没有第三个人听见。
他笑吟吟地浑不在意,反手一掌拍在骡身上,骡子立即窜了出去。我一惊,手不禁攥紧了他的衣襟。远远的,刘大婶特有的嗓音传来:“大伙都散了吧啊,留点时间给人家小两口……”
离着人群渐远,骡子的速度也缓了下来。我挣脱他的手,跳下骡子,“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他只是笑,“咱们的关系,你不是很清楚么?”翻身下骡,他拽着缰绳,墨玉似的凤眸望定我,轻叹,“雪儿。”
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有些事,我不想瞒你,但,你知道的越少,越是安全,明白么?”他语声淡淡,夹着几分,我不懂也不想懂的情绪。见我惊讶地表情,他无奈道:“你的心事很好猜,都在脸上写着呢。”
我摸摸脸,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他别开脸,清清嗓子,转移话题,“七夕前的这几日,我有些事,就不回娘那里了,你好好照顾爹娘。”
我虽然疑惑,但仍是颔首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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