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水,朔风依旧冰寒。
李蛮身披大衣,腰配长刀,手执丈许的狰狞狼牙棒,脸色刚毅不屈,安坐马上,一股凌厉的凶蛮之气,无形无影之中散播开来。
他左边是沉默的李大,右边是一脸春风得意的孙夏,身后则整齐排列着四百多骑兵,气氛凝重,空中只剩呼啸的朔风。
“嘎……嘎……”沉重的南城门,在十个壮汉的推动下,缓慢分开。
李蛮狼牙棒一挥,双腿一夹马腹,黑马奔腾,如流星闪电般窜出城门,李大、孙夏不甘其后,急速跟进,身后四百骑士,舔着嘴唇,睁着贪婪的眸子,凶光毕露,紧随其后。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如同羞怯的大姑娘,偶尔才一露真容。李蛮目力极好,凭借着微弱的星光,于漆黑中带领着四百充满欲望的骑兵,出击先零羌营地。
疯狂呼啸的朔风中,数千马蹄敲击坚硬的冰雪地面发出隆隆之音,很快就湮灭其中。
李蛮极目旷野尽头,漆黑中依稀可见一圈稀疏的围栏,其后更有点点火光摇曳。
近了,更近了,火把烤热的朔风清晰可闻,李蛮眯起眼珠,适应火把的光亮,在一个在寒冷的朔风中哆嗦发抖、嘴唇冻得发紫的先零勇士惊愕目光中,挥起狼牙棒,砸出一条狭窄的道路,提缰跃马,冲进先零羌营地。
“杀……娘们就在眼前……杀……”李蛮爆喝,如滚滚雷音,声传八方。
“娘们…娘们……”四百骑兵,睁着贪婪的眸子,高声呼吼,紧随李蛮之后,撞破围栏,如狼入羊群,四散追杀惊愕过来、狼狈奔逃的先零羌士卒。
“先零……羌……勇士,杀……敌……嗷……杀……敌”远处,一额头渗血的先零羌将领,高举火把,厉声呼喊四散奔逃的先零羌士卒。
四散奔逃,如盲头苍蝇的先零羌士卒,找到组织,开始逐渐汇集在火光之下,而追杀而来的流民新丁则惨遭围杀。
凭一人之力,就想力挽狂澜于既倒,李蛮嘴角一撇,举起狼牙棒,拍马冲向火光照耀,人影聚集之处。
李大、孙夏,紧随李蛮之后,带领着几十骑兵,威迫而去。
面对沉重的狼牙棒,先零羌无一合之敌,刹那之间,刚刚汇聚起来的人群就更加疯狂的四散而逃,领头将领被李蛮一举击杀。
哀号声、惨叫声、怒骂声、癫笑声,配合着熊熊烈火,在漆黑的深夜,呼啸的朔风中,组成了一副修罗地狱之图。
太简单了,太容易了,太不可思议了,先零羌警惕之心几乎没有,抵抗之力甚是微弱,崩溃速度更是闻所未闻。
这就是‘天下之权勇,今朝见着,不过并、凉、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八羌里面的先零羌么?
李蛮心头埋满阴霾,环目四顾,极尽漆黑之处,全都是他的部曲追杀先零羌士卒的情景。
先零羌将领呢?
击破营寨以来,就遇到了一次抵抗,也就那时候见着了一个先零羌将领,其他将领呢?诺大的先零羌难道就只有一个敢战之士?
李蛮疑惑,不断的扫视周围,试图发现那些消失的将领。
“少主,属下们发现了先零羌族长的帐篷。”李大指向营地中央的一座比其他帐篷稍显宽敞的普通帐篷。
“走”李蛮催马进入帐篷,环顾左右,之间诺大的帐篷干净清爽、被褥整齐,一丁点儿也没有慌乱中逃亡的迹象,随处可见一些豪华物件摆放其中。
不好……
李蛮灵机一动,如闪电刺破苍穹,莫不是先零羌老族长打了跟我一样的主意,夜袭奢延城么!
可惜,先零羌老族长你这个狐狸失算了。
李蛮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当然是周围正在烧杀抢掠的一群部曲,有了这群如狼似虎的部曲,李蛮不惧任何危险。
枪杆子出政权!
李汉咧嘴阴笑,等先零羌老族长攻破奢延,得偿所愿,屠城灭族之际,杀他一个回马枪,拯救奢延城与水火之中。
一举两得。
“帐篷,烧了……”
“少主,这些可是不可多得一见得珍品啊。”孙夏一脸惋惜的望着帐篷内的各种珍稀物件。
“哦,你喜欢,你大可自己抱着作战,到时候丢掉小命,不要怪某没提醒你!”
孙夏一撇嘴,抱着这么多东西,马都驮不动了,还作战,恨恨的挥刀砸烂一些明显珍贵的物件,他这才点火烧掉帐篷。
……
漆黑的旷野中,黄莺惊喜得望着远方隐隐传来的火光,神情激动,正欲快马加鞭。一旁的呼厨泉耳朵耸动,捕捉到朔风中传来微弱的喊杀声,连忙拉住黄莺的缰绳。
黄莺秀眉倒竖,娇喝道:“呼厨王子,所为何事?”
“莺儿,你细心听听。”
黄莺降低马速,侧耳倾听,果然朔风中隐约传来低微的喊杀声、兵器撞击声,顿时奇怪:“呼厨王子,我们粮草断绝,前方奢延情况不明,如何是好?”
前途未明,后有追兵,呼厨泉一时心乱如麻,茫然不知所措。
漆黑中,黄莺停马等了良久,也不见呼厨泉回应,柳眉一竖,前方吉凶难料,后方追兵甚急,更加粮草断绝,肚子空空儿也,饥寒交迫。
前进吉凶难料,但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后退,面对凶残的追兵,必死无疑。
“架……”黄莺握紧手中长枪,招呼部曲,直往奢延城而去,呼厨泉无奈,只能招呼部曲紧随其后。
喊杀声、兵器撞击声,越来越响;原本隐约的火光,随着黄莺的不断靠近,入目的是熊熊燃烧的烈火,整个奢延城都在烈火中呻吟,哀号。
“架……”黄莺抬枪拍马,直闯洞开的城门,呼厨泉深怕黄莺有所闪失,急忙催马拦截。
“呼出王子,闪开。”黄莺秀目含煞,语气不善。
“莺儿,兵荒马乱,你闯进去干什么?”呼厨泉焦急万分。
“哼”黄莺冷哼一声,不屑的瞟了一眼呼厨泉,人跟人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她想起了脚踏匈奴屠各大纛,如魔神一般的雄壮男人。
“让开,粮草尽在城中,再迟,抢都抢不到了。呼厨王子想享受饥寒交迫的滋味?”
呼厨泉摸摸扁瘪的肚子,一咬牙,提刀率先通过城门,杀向城内。
……
李蛮目瞪口呆的望着陷入火海的奢延城,想不到先零羌老族长如此凶残,纵火焚城。一想到城北仓库中堆积如山的狼草,他心急如焚。
那些粮草可是生死攸关的重要物资,如果随着奢延城化为乌有,李蛮撞墙而死的心都有了。
当兵吃粮,想想一直断绝粮草的部队,不用敌人攻来,自己就会崩盘、溃散。
“杀……”李蛮抡圆狼牙棒,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神鬼莫当,如针刺海绵,自奢延西门,疯狂向奢延城北推进。
他身后的四百多流民新丁,才刚摆脱饥寒交迫的生活,踏入温饱不久。这时见整个奢延城陷入火海,堆积如山的粮草就要化为乌有,温饱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饥寒交迫的日子就要重新降临,俭入奢易,奢入俭难,立马眸子充血,‘嗷……嗷……’的随着李蛮杀进。
“当……”兵器撞击的火星之中,传出一阵巨响。
李蛮虎口迸裂,狼牙棒被削去一层尖刺,这厮好大的力气。
“来将通名,某不杀无名之辈。”一个雄壮如牛的大汉,精赤着上身,提着如李蛮手中一样的狼牙棒,拦住李蛮去路。
“哼”李蛮冷哼一声,通名,通个鬼,去死吧,找阎罗王通名去,狼牙棒举起就砸。
“当……当……当……”
交手十余合,李蛮始终突破不了这个大汉把守的路口,只见火势越趋猛烈,粮草仓库岌岌可危。
“嗷……”李蛮双脚传进马褡裢下面藏着的绳圈,身体曲前,双手牢牢握住狼牙棒,呼喝着砸向壮汉。
“当”火星四溅,李蛮的狼牙棒却诡异的脱手,被击飞。
壮汉心下大骇,如此诡异的一幕,必定是眼前的敌人故意为之,否则力拼十来回合,早就取胜,击杀此人了。
六尺刀芒,划破虚空,幽灵般闪过壮汉脖子,李蛮催马急速向粮草仓库推进。
立于远处,全程观看这一幕的老族长心胆俱寒,族人第一勇士,就如此陨落,此人,不可敌也。
“放火,把这些粮草都烧了。”眼看李蛮越趋靠近,老族长急忙吩咐手下纵火烧粮,同时拔转马头,催马离去。
李蛮杀到粮草仓库的时候,火头已经升起,他连忙脱下满是血水的大衣,扑灭四处的火头。
紧随李蛮之后赶到的李大、孙夏,以及数百骑兵见状,立马有样学样,仓库中的火头及时被扑灭。
“快,抢运粮草,能带多少带多少。”李蛮边说,边扛起一袋麦米,绑在黑马屁股后面。
“把所有不必要的东西都扔了……”
“你带这么多五铢钱干什么,能吃么?”
“你,说你呢,这个破木箱是什么,砸了……”
“靠,你怎么把兵器扔了,猪啊,捡回来……”
……
“敌袭……”守卫在仓库门口的孙夏高声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