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一层水雾遮掩,里外却是两重天,凌峰在外面看来,整个皇图泉也不过几亩地大小,闪身进入皇图泉,才发现里头另有天地。
人在喷泉之中,四面都是水花,暖暖的水汽萦绕,模糊看不真切。凌峰谨慎地迈出一步,踩在一块方形石上,环望四周,均被重重叠叠的水帘遮掩,辨不清方向。凌峰挥剑斩断水幕,正如诗句所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只是白费力气。
“迷宫?”凌峰不以为然,大山里地势错乱不堪,自己都能轻车熟路,这短短几十米路,自己能走错?“我看多半是被这眼花缭乱的水花扰乱的心思,所以他们才会迷路。”
凌峰略微思索小会,脱去鞋子,习惯性地在手心转动紫笛剑,谨慎地往前方走去。脚丫触及略带水温的泉眼,凹凸的地面传来轻轻的触痛,使凌峰头脑异常地清醒,他绕过水帘,往此起彼落的喷泉水柱方向走去,密集的喷泉肆意地喷涌着,那水柱时而笔直朝天,时而弯曲扭转,时而交错互换,竟如一个个翩翩起舞的女子,迈着芊芊细步,在慢慢地舞姿中移动。
“直走试试。”凌峰心中揣测着,人已经往前移步,不出三步,便被地下喷出的激流挡住,汩汩的水流直冲而上,不偏不倚,恰好拦住了凌峰。凌峰哼了一声,想绕开水柱继续往前走,刚绕过水柱,又有一股水流在他身前涌起,逼他再让一步。凌峰再次绕行,前方依然有水流喷起,总是顽固地干扰他的行程。凌峰转身欲往后退,又被重重水幕拦住,凌峰不由恼怒,强行撞去,“哗啦”一声,水柱突然收回,凌峰一头撞了个空,脚踏在一块方形石上,郝然摆着自己的鞋子,却是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可恶。”凌峰将剑背在背后,再次闯进去,回回绕绕,总难从水柱中寻一条捷径。几番尝试,无论他绕道而行,还是强行突破,数脚步,还是抬头望天,都无济于事,这喷泉就如一个转盘,怎么转都只能绕回原点。凌峰不由得纳闷,“这些喷泉并不能挡住人的去路,它们的作用不过是干扰我的心神;地上的石头土地貌似都会移转,也靠不住;天上的云变幻无穷,又被水汽折射,做不得标准,这可怎生是好?”
凌峰心中不服,猛然加速在泉水迷宫中狂奔起来,人在水幕中穿梭,只觉得天旋地转,水声在耳,迷踪错乱,怎么也走不出水柱的困扰,他高高跃起,想看看喷泉阵的全貌,然而只看到水珠连成线,水线连成片,到处是白花花的水流,根本理不出一点头绪。凌峰顿时只觉得好生懊恼,想到外面的人等着看他的笑话,他却只能穿着湿漉漉的一身狼狈地交出紫笛剑,不由得愤怒地拔出紫笛剑砍着那不断的水流。
时间一点点过去,凌峰痴狂地在泉水中挥剑,这一刻,他身边的水柱已不再是水柱,而是幻化成斩不尽的水怪向他扑来。少年双眼微红,拼命地击剑厮杀,他的手法看起来笨拙而急躁,脚步也凌乱不堪,完全失去了分寸。凌峰没有察觉到不对,他被那无尽的水怪逼得手忙脚乱,惊惶之际匆匆将剑切向一只狮子头的水怪,锋利的切口利索地斩断了虚幻的影子,落在地面的岩石上,发出一声“铖”的锐响,凌峰耳膜一震,脑海中嗡嗡作响,慢慢清醒过来,满头的水珠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泉水。
“我在做什么?”凌峰看着手中泛着寒光的紫笛剑,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心中不由得一寒,“看来这迷宫不仅有幻术迷惑人的五官,还有扰人心智的作用。”
原本沉稳的凌峰,进到这水雾阵中,也变得焦躁不安,心中诸多烦恼都涌进脑海,紧接着空虚、孤寂、失落、恐惧接踵而来,周围的水柱幻化成各种各样的场景,让他陷入一场场难以控制的局面中,自卑和压抑让他变得自暴自弃,最后失去理智,被水怪逼上了绝路。
清醒过来的凌峰将剑收回,穿上鞋子,毅然走出喷泉阵。外面的天空虽然阴暗,在凌峰看来,却比在喷泉阵中要明媚许多,那是个会让人感到绝望的幻术迷宫,想起刚才的情景,凌峰仍觉得心中有说不出的压抑。
众人看到凌峰沉着脸出来,都在暗中窃笑,这皇图泉远近闻名,若是能如此轻易破阵,又怎会吸引少爵爷千里迢迢来观赏,据说至今为止,来探者数以万计,能闯进水潭,观得皇城古图的人却不过五人而已。
“小兄弟出来了,怎么样,找到进口了吗?”书生剑客也有些担忧,他倒不是怕剑送不出去,只是怕打击少年的信心,让他一蹶不振,反倒不美。苦于这是少爵爷的提议,纵使不喜,他也不敢多做阻拦。
“没有。”凌峰淡定地应道,目光从少爵爷失望的脸上一扫,又望向书生殷切的目光,沉着的脸反而慢慢舒展开,笑道:“兄台和这位公子哥都是仪表堂堂,若进到温泉里,和我一样弄得湿漉漉如落汤鸡似的,多为不美,不知二位可有什么良策,先解了这难题,我再带大家进去也不迟。”
“这……”书生面露难色,支吾着望向少爵爷,他何尝不知道凌峰的心思,少爵爷在考验凌峰,凌峰反将一军,也出下难题考验少爵爷。
少爵爷闻声不怒反喜,这布衣少年看似没有大智,心思却甚是机敏,一句话,又把矛头推了回来,此刻大家不再关心凌峰是否能破解迷宫,反倒把注意力集中到少爵爷身上来了,大家都想看看,怎样才能进到温泉里,又不弄湿衣衫。若是老虎,干脆脱了衣服便是,但少爵爷是儒雅之人,岂能与一般人等同?
场面变得尴尬起来,少爵爷陷入沉思,凌峰也是眉头紧锁,思索着如何找到入口。众人则更加百思不得其解,都暗自替少爵爷担忧,只有老虎悠然自得,跟随凌峰已有些日子,他深知主公打斗不行,心计却从未落入下风过,这迷宫入者斗气全无,可见拼的不是力气,而是脑力,反而有利于凌峰发挥。
等了许久,眼看夕阳就要垂落,皇城图惊现的时机即将错过,少爵爷终于起身笑道,“我何星睿不才,只想到半条挫计,或许能不沾水露出来,小兄弟不妨带我们进去试试。”
“哦,何兄足智多谋,令小弟佩服,我也刚好想出半条计策,或许能破解迷宫,带众人一赏皇城图之光景。”凌峰不卑不亢地回答道,与何星睿相视一笑,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影子。
“那好,你们且在这里等候,我与小兄弟还有萧少尉去去就回。”何星睿是这里的头,他贵为爵爷身份,倒也不摆架子,举止儒雅有度,是个不错的主子。
“各位可有绳索借我一用?”凌峰并不急着进去,而是望向疑惑的众人,解释道:“里头迷乱,我们三人牵着绳索,不会走散或者走错。”
众人觉着有理,一个仆人从马背上取出一条粗绳交给凌峰,三人这才往喷泉阵走去。
进到里头,水流激涌之景又现,何星睿与萧书生打量着这朦朦胧胧的水幕,都不由啧啧称赞,那水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在周身绽放,又与天上白云交接,飘飘娆娆,水声清澈入耳,如丝竹交响,初入其中,倒觉得甚美。
“听说这皇城图中有宝藏,不知少爵爷以为是何宝物?”萧书生问了个无关紧要的话题,缓和一下气氛。
“我猜定是一冰肌玉体之美人,居住在这云来雾去的水帘阵里。”何星睿谈吐风雅,又不失风流,倒让凌峰觉得他也是个不俗之人。转而又问凌峰道:“小兄弟怎么看?”
“公子的猜测极有可能,不过我看不是居住,而是囚禁,这里或许关押着一位美貌倾城的仙子。”凌峰见识过这阵法的厉害,当然知道这样的地方,与其说是居所,倒不如说是囚牢。
“哦?小兄弟何以认为这是一座囚牢?”何星睿被这个大胆而新奇的猜测吸引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