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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呵呵,师傅见你一个多月了都没动静,说怕你做新娘子做昏了头,所以叫我来提醒提醒你。”蜘蛛裂着它的黑嘴,一张一合地说。

“你回去告诉师傅,她说过的话我没有忘记,我会做的。”

“嗯,那最好,别让我下次再大老远的从山上跑来,没差点给人踩死。不过青花姐,师傅还特地要我告诫你一句话。她说,我们和凡人是永远没有好结果的,叫你赶紧死了这条心,完成吩咐后回山修炼吧。而且,你要知道,以你现在的功力,如果没有师傅的帮助,骨粉汤的效果顶多只能维持三个月。”

她低沉着的眼睛睁大了开来,定定地望着地面良久。啊!三个月!原来三个月的时间是这么的少!她不由再次紧紧地闭上眼,眼睛感觉一阵酸涩。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她冷冷地说。

“好,那我就走了,对了,顺便告诉你,师傅说,再过半个月,我也可以幻化成人形了。呵呵,惊喜吧,青花”蜘蛛扯扬着它的脚,看似得意地说。

她不由抬起头来,惊愕地看着面前这只黑色蜘蛛,心里的忧愁立即更深了一层。

5

夜,冰凉如水,广袤的夜空零零散散地点缀着几颗寒星。她立在窗口,久久地望着头顶上的深空,眉头深蹙。

明书拿着一件貂衣走了过来,轻轻地披到她身上。

“怎么了?兰儿,在想什么事?”

她回过神来,抬头看他,然而一触眼入目却便是他那关却温柔的眼神,犹如一把烧烫的刀子般,瞬间插进了她的心里,疼得她眼角禁不住地渐渐开始湿润起来。他的太好,让她愧疚得太深。

“怎么了?兰儿,发生什么事了?”明书不由赶紧手扶着她的肩,慌忙地问。

“明书……”

“嗯?”

“也许我,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好呢?”

明书不由有些惊异地看着她,接着便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小傻瓜,我的兰儿一直都是最好的,哪有不好?”

于是她泪便在明书的胸襟落了下来,湿了一片。她抽抽泣泣:“我是说,或许,或许,或许我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兰儿了呢?”

“那我就永远爱着眼前的这个兰儿,兰儿老一天,我就爱一天,兰儿老一岁,我就爱一岁,你说这样好不好。”明书说着不由在她额头深深吻了一下,然后温柔地替她抚着背,抱着她摇了一摇。

于是,她便哭得更厉害了。她手紧紧地抱着明书,头埋在他的怀里,泪一分一秒地滴落。

她也已爱得深,却也已罪得重,深爱与内疚让她此时只能哭得如此地伤心。或许只有窗口的那弯冷月,能明白她此时心里的痛苦与挣扎,明书不能,所以他只能疼惜地抱着她到床边,然后轻声细语地哄着她睡下。

夜,凉得悄无声息。她静静地看着面前明书沉睡的脸,再次轻轻地为自己拭掉挂在脸上的泪,然后翻身轻轻下了床,小心地替明书重新盖好被子,便赤着脚,悄无声息地出了房。

穿过回廊,穿过庭花,穿过假山,穿过庭院,她的脚步在厢房前停了下来。眼前一只黑猫,正睁着绿荧荧的双眼盯着她。

她斗了斗胆走上前去,那猫便“瞄”的大叫一声急速窜逃开了。于是她来到了厢房门前。

夜真的很凉,她抬起微微颤抖着的手,迟疑着,然后终于轻轻地扣了扣……

于是隔天,整个苏家便沉浸在一片悲哀的痛哭声里。

苏母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岁,老泪纵横地看着她的大儿子苏明墨笔直地躺在床上。夜里一条毒蛇溜了进来,在他身上咬了一口,等到身旁的妻子发现,他却已闭了气。

整个苏府的人都为之痛心。苏明书整日守在大哥的棺木前,不停地落泪。小兰跪在他身旁,眉目却始终阴沉一片阴霾。

然后整个丧事大大落落举行了半个月,出殡当天铜锣声响,哭声震天,哀号一直吹到南山坡上的那座老庙上。

在苏府家佣人刚脱掉丧服的第三天,一个和尚隐蔽着从后门求见了苏母。

苏母僵硬的老驱从床榻上直奔了下来,握住和尚的手眼转着浊泪,激动地说:“镇元,你终于来了……”

6

她手摸着正沉沉睡去明书苍白憔悴的脸,眼泪不仅渐渐滑落:“明书,对不起,让你受苦了……你要坚强,再等几天,一切就会好起来……再等几天……”说到这里,她不由便慢声抽泣了起来。

一会,她擦拭掉脸上了泪,然后走出房来,却看到小安站在一边正吃吃地笑着看着她。

“小安,这两天你跑哪去了,也不见个人影,家里现在正乱,你却还只顾玩。”她不由怒斥起来。

“唷,你这夫人还做得有模有样的嘛,青花……”小安却看似不以为然地道,嘴角上挂着一丝嘲笑。

她脸刷地白了起来,眼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小安,小,小……蛛。”

“呵呵,惊喜吧。”小蛛得意地向她笑了笑。

“你,你把小安怎么啦?”她不由苍白的脸起了怒气。然后想起房里的明书,不由把小蛛拉扯到了一旁。

“这小丫头那天也不跟大队走,专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刚好练成人形,看着心痒,于是就……”小蛛却若无其事般地说。

“你……”

“你别忘了,你来这里是帮师傅完成心愿的,如果不是师傅,你现在还不过是一条爬来爬去任人捕捉的青花蛇。师傅见你半月来又毫无动静,特地叫我来盯着你,必要时,我自己动手。”小蛛突然把脸凑到她面前,咬着牙齿恶狠狠地说。

“别……”她咬着嘴唇,有些颤抖,但随即她就冷静了下来,盯着小蛛寒声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做,不用你来插手插脚。”

“哼,那好,今晚你就杀了苏明书。”小蛛有点挑衅地说。

她心里猛地一惊,狠狠地盯着小蛛,便接着冷声道:“我要杀谁是我的事,轮不动你来指手画脚。”

“呵,担心情郎啊!想不到你还蛮有情有义的嘛!”小蛛斜着眼嘲笑地看着她,然后双手一摊说,“随便吧,反正你知道师傅的意思,三个儿子,一个不留,最后才轮到那老东西。早死晚死还不是一样,你自己看着办吧,但你要记住,今晚……”她说完眼睛也直直地盯着她,然后扭过身子,离去了。

她冷冷地看着小蛛的身子徐徐走远,紧绷的身子不由慢慢松懈了下来,但脸却依然苍白不见血色。她谨慎地朝周围望了望,然后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夜,依旧凉得让人发毛。

她才小心替明书盖好被子,窗外却又传来“咝咝”的声音。小蛛又在催她了。

她轻声地走了出来,双眼生怒地瞪着小蛛。

小蛛站在一旁,不以为然地看了看她,然后轻蔑地说:“怎么?还舍不得他死?”

她没有应话,只是直接走过小蛛身旁时再次怒视了她一眼,然后径直地徐徐往前走去。小蛛不服气地跟了上来。

夜晚黑得阴风阵阵,双眼发着绿光的猫再次“瞄”地大叫一声急速窜开了。她们躲在假山石后,双眼盯着面前的一扇门。

小蛛不耐烦地推了推她:“想好了没有,别磨磨蹭蹭地。”

她最终还是无奈地低下了头,摇着头挣扎地说:“我下不了手了……”

小蛛一怒终于站了起来,双眉怒视着她喝道:“真是没出息的东西,师傅算是瞎了眼了,才看中你。”说完,她便自个径直往房门走去。

在窗纸上用手戳出一个洞,然后她回过头来,再次蔑视地看了她一眼,便身体化为一条黑气,从窗洞中溜了进去。

她呆在原地眼睛直直得看着那扇门,听着自己心跳的声音双眉逐渐紧蹙,然后房内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她于是终于紧紧地闭上了眼。

次日,苏家府便再次笼罩在一片悲痛的哀声中。苏家二少爷苏明笔静静地死在自己的床上,又是夜里溜进来的一条毒蛇,咬死了他。

整个苏家府人重拾起刚脱下不久的丧服,哀痛地为二少爷举办丧礼。苏母似乎一夜之间又苍凉了许多,额头多添了几丝皱纹,她怔怔地望着自己的前方,目光混浊而深沉。

然而这次丧礼只草草地举行了三天,但出殡那天,哀号还是再次传响到南山坡的土庙上。

整个苏家开始痛恨地寻找府内的毒蛇,同乡人却都说苏府里闹妖鬼,开始远远而避之。

明书消瘦地坐在窗台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庭院里的庭花。她心痛如割地走上前去,将他的头紧紧埋进自己怀里。这时刻,她也只能给与她心爱的人如此的慰藉,同时自己心里在暗暗地滴泪如血。

“家里连续发生不辛,我想等下到山上庙里去拜香。”她声音有点悲凉地说。

明书憔悴的双眼望了她一下,然后便只是无声地点了点头。

她不由再仔细好好端摩起他的脸来,然后泪便不由自主地落下,她再次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一切都会好的……你要坚强下去……”

她狠地起身,快速地转身,离开,泪狠狠地流个不止。

明书眼神苍凉地在她背后,怔怔地看着她。

她支开了佣人,自己一个人提着香烛,往南山坡上走去。在她身后的不远,却紧紧地跟着一个和尚。

昏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两个人影。

“娘,你真的就这样让弟妹走了吗?”苏明墨笔直站在苏母面前,语气孝敬地问。

苏母低垂的眼脸慢慢睁了开来,望了他们两兄弟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唉!自古人和妖都没有一个好结果,我也是没办法。想不到你爹生前的孽债,死后竟还要你们来背。若不是兰儿身虽为妖,却善心不泯,那晚突然敲响我房门,我又怎么知道那妖女竟还没死,而心想出要你们两兄弟诈死这一计呢?这次若非了兰儿,我们苏家恐怕难于免遭此祸。兰儿……娘对不起你啊!”苏母说完,不由再悲凉地深深叹了一口气。

“唉!可怜的也是三弟,一切都还蒙在鼓里,这我们以后要跟他怎么解释呢?”苏明笔也不由叹了一声,担忧地说。

“这也是兰儿最后的心愿了,我们就帮她守着吧……”苏母说完,重新慢慢闭上眼,然而一滴晶莹的泪却从她爬满了皱纹的眼角,缓缓地滴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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