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小鸥从中午一直坐到了晚上,月上柳梢头,池塘里间或的蛙鸣,随风清扬来的荷花荷叶香气弥漫着,晚间的风吹来一丝丝的凉意。她蜷缩着坐在荷塘边的石头上,眼里看着荷塘月色,心中一直无法完全地平静下来。她想了整个下午,也想不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才可以全然地抛下这红花会或是皇家的牵扯,想要做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的想法似乎全在自己当初招摇下断了路线。现在,她只能继续纠缠不清下去。其实自己现在所做的这些抛头露面的事情,和她那说不清的身份,肯定是不会被皇家所能容忍的,所以她根本就不担心四贝勒会把自己怎么样,她也根本不可能真地就去进他的王爷府里做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侍妾或通房丫头。反而是红花会里陈近南那刁钻的眼神让她觉得十分地危险,他就是想要利用她与这位王爷道不明说不清的关系,想要达成他反清的目的。而康熙爷是好惹的么?自己这点小聪明怎么可能会是那些个吃人不吐骨头老奸俱滑的人的对手?只是,话已经给自己说到那个份上了,现在就已经是骑虎难下,不行也得行的时候。这些个产业,别说王爷不放在心上,就连那红花会也没放在心上吧。自己做这么多,只不过是徒劳的事。百姓生活如何,自己这点力量根本就无法改变什么,他们的思想还是原有的东西,自己这点点火星只怕还未燎原就已经被扑灭了,闹得不好康熙皇帝拿她当反贼杀,红花会拿她当清朝的走狗杀,折腾了半天,自己原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工具,被这些掌握社会各层面的大人物所掌控。她悲哀地想,我该如何才能解开这个局面?
“哎!真不吃晚饭了么?这可是望江楼出了名的闷烧鸡,吃一点吧!呐,这边是刚调好的汽水,还有你喜欢的饭团。”姜成柏关切地将一托盘的吃食放在她面前的石头上,他掰下一只鸡腿递到她的面前,“别这样,好吗?很多人都担心你的。总舵主此次来也没怎么你,你也不必害怕。我了解我们总舵主,他不会勉强你的。吃点吧,刚热好的,很好吃。”他担忧的眼神让她觉得很刺眼。
吕小鸥看了看那盘鸡和眼前他递过来的鸡腿,毫无胃口地摇了摇头。轻轻地推开他的手,再次把目光调向荷塘。“我很累了,你让我安静一会儿行吗?”
“吕姑娘。”姜成柏还想要讲些什么,只是看着她迷离的眼神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酒吧里安插了多少王爷的人?”吕小鸥忽然问了一句,“是不是我现在所有的行动都被他们掌控着?”
姜成柏皱眉看了她一眼,“是啊,不下于十个呢,没事就监听监视着你。你也知道,我没办法不让他们来,他们官府里一句话的事……现在你调的汽车,冰棒、冰淇淋的工艺也被他们监管着,不让外面的人学了去,却暗地里把这些工艺上报给了王爷,只怕在京城已经开了新铺子了。另外,我听说四爷在这里跟你联系的事传到了八爷那边,八爷是掌管户部的,对于这开店经营的事最是上心,扬州这点事,他也知晓了。恐怕我们铺子里不仅来了四爷的人,还来了八爷的人了。只是我们挡不住啊……你……”他说着说着,又停了下来,恐怕心里也在斟酌着如何跟她讲吧。
“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也不是他们贵族血脉,仅凭着这点本事在这里混日子,想来也不会影响他们什么事吧?他们把人安插进来,你不会撵么?这点还要我来教你?”吕小鸥斜睨了他一眼,“给我点清静日子就这么难?”
姜成柏这才露出笑脸,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
随即吕小鸥又想起自己承诺过要帮红花会扶植一份力量上台,以灭其他力量对红花会的威胁,只怕自己此次做的事不仅帮不到红花会反而会把红花会推向更悲惨的境地吧。这位四爷可是将来的皇帝,而且素以严苛闻名于世。而自己现在把四爷和八爷的人都赶出小酒吧,只怕同时得罪了两伙势力,把自己一下子推到了刀尖上了。她揉了揉额角,又对姜成柏说:“谨慎些,拿到了确切的证据后,以店规处置,直接赶出府就行了。拿不到把柄的也不要过于张扬地打压,要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还有,就是该提防的就提防。那些个工艺流传也不要紧,这酒吧的生意已经搞起来了,舞台的演艺已经深得民心,不仅有达官贵族来玩,也有商户女眷来玩,这包间做的也还能起到应有的作用。只是这男女大防本就是所有人的忌讳,所以,你们做事选人也要谨慎才好。”说罢,吕小鸥认真地与他对视着,“你这酒吧已经开业一月有余了吧,还算顺利,生意也还算好,估计年内收回成本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我肯定要退出的。且不管陈总舵主还是那边的王爷,我是决不想把两边扯到一起的。毕竟道不同,我这一双脚也不好把路分得太开了,你跟陈总舵主讲一下,我吕小鸥现在还不是出来的时候,不要急着逼我做不能做的事,否则鸡飞蛋打很不划算的。”
姜成柏愣愣地看着她,吕小鸥继续说:“我说过的话,他大可放在心里想想。做得成做不成也不是我说了算的。我夜观星象,只怕我如今过于耀眼,必须韬光养晦才能避过凶险。”她故作神秘地说,“如果王爷那边找你寻人,你只说我本是江湖人,平日里闲散惯了,出去游山玩水了,不知身在何处。如有迅息自会相告即可。还有,就是我这回离开,你也不要派人跟着我,且让我自己就这么离开吧。”
“不行!”姜成柏板下了脸,“我可不会放你一个人离开,我答应过十四哥保护你的,如果你要走,我必须得跟着你。”
“小姐!你要走,一定得带着我。”不知何时玉环也到了这边,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她的面前,“小姐在哪里,玉环就跟到哪里。”
吕小鸥伤脑筋地揉着额角,烦恼都是自己招惹的,如何解决?如何解决?!她现在开始后悔把自己要走的意图说得太快,现在恐怕在这荷塘边不仅仅是玉环知道她要走,连那些个四爷、八爷的人也知道她想逃的事了吧?她苦笑着怪自己做事没个心机,不知道稳住了,心思藏住了,现在所面对的这些心机重重的人,居然还这么大意。罢了!罢了!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哥,你帮我写几封信可好?”吕小鸥忽然神秘一笑,对着姜成柏说,“我先把几件事给解决一下,等以后安定下来后,你寻个乡下宅子安顿我吧,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地学习一下医术,种些个药草研究研究。”
姜成柏不明白她又想怎样,只好点头答应,然后让玉环掺着已经坐麻了双腿的吕小鸥回了房间。
次日,吕小鸥在书房里让姜成柏写了三封信,她轻声地口述,然后由姜成柏书写,第一封信是写给李卫的,在信中给他讲了官场上贪的人很多,死的也必然多!并让他先跟十三爷申请个典狱官做做,看看那些个高官是如何落马的,然后再跟四爷要个可心的差事做。把做人的道理,为官的做法一一写明,然后又劝他不要过于听从母亲那点小心思,财富不是通过那些个歪门邪道取得的,要光明正大,清廉奉公才能站得更稳更久。这封信足足写有十几张,厚厚的塞在信封里用蜡封好了。然后第二封信是写给四爷的,话不多,只是要他韬光养晦,以孝事君王,与兄弟要关爱,但要清楚君子之交淡如水,莫要偏听偏信,万事需要全盘看清了再做决定。这封信只一页就结束了。第三封信是给陈近南的,告知他的只有四个字:稍安勿躁。姜成柏将这三封信封好后,愣愣地看着吕小鸥。吕小鸥却一直望着窗外大槐树,几只小鸟停在上面叽叽喳喳地叫着,她的心情非常烦乱。只是淡淡地向他挥了挥手,让他安排人送信去了。
信发出去大概有半个月的功夫才从京里回了两封信,陈舵主那边是一个字也未回。李卫对于吕小鸥的这封训导式的信很是感激,据说还把那封信给四爷看过了,四爷也觉得吕小鸥的想法很独特,也说要好好谢谢她帮助他敲打了这个奴才。唉!原来他还以为她这么做是为了帮他才教训李卫的。其实她只是怕这个目不识丁的李卫失了本性的善良,跟着那些个官员同流合污了去。她只想让他做个一心为民的清官罢了。但从现在得到的信息来看,他不过就是王爷的一个家奴,一心想的也只是主子好才有他的好日子。
而四爷所回的信里,尽是些保重之类的话,更多的是他自以为是的儿女私情,更认定了她是他在皇室外所养的一个小女人。这让吕小鸥很头痛,让他扭转彼此之间的关系真的就这么难?还是这位王爷觉得能帮助他做事的女人一定得跟他有一腿才可以?吕小鸥恼火地把这两封回信给烧了。然后,开始了她的下一步计划,归隐!她一定要做个归隐山林的隐士才可以摆脱现在的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