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华州。
适值未时,日光灿灿,将周遭的一切都照耀得明亮无比。缓缓的江水宛如一匹绿绸,平滑柔顺。江面上掠过的白鹭,像数道白虹般点缀着日照江。
江上荡着好几叶小舟,舟上坐着的皆是些游江观景的人。或执杯饮茶,悠然自若;或与亲朋好友,谈笑风生;或只是独自一人,朝着舟外欣赏江景。
其中一叶舟中站着一个垂髫小童。只见她两手撑着船沿,充满好奇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正尽情地看着这美丽无比的景色,陶醉其中。忽的,一艘华美的船闯进了她的视线,小童从未看到过这么大这么好看的船,她惊呆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身子,直勾勾地盯着船看。“娘亲,你快看!船!好大的……”小童兴奋地对身旁的妇人喊,就在这时,视线触及船上的身影,她愣住了,话语变得磕磕绊绊,她道:“不是……不是船。仙女,我看到仙女了!”
“什么仙女啊,小彩,你是不是又看走眼了。就在刚刚你说你看到仙人,可哪来的仙人,你定是弄错了。”妇人显得有些不耐烦。就在一盏茶工夫前,小彩说她看见仙人,可她看了,船上根本就看不见人。这个小彩,成天想着仙人仙女的,回家后真要好好和她爹说说,否则以后还得了。
“不是的,这次是真的!娘亲你快看啊!”小彩手指着前方,反应很激动,她真的没有骗娘亲。刚才她的确看见过仙人,只是后来他进到船里面去了。这次的仙女就在前面,她说的是真的!
妇人无奈地顺着小彩指的方向看去,本是想由她再玩一次,却不料,这次小彩说的居然是真的!那是她今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那真的是天仙下凡啊!
只见在朱红漆的船栏边上懒懒地倚着个人,身着浓绿绮缟长衣,墨带为边,玄缎束腰。黑发直直地垂在身后,衬的肌肤如玉般透彻。修长白皙的手指敲击着木栏,微微闭着眼,一副闲适悠哉的样子。
很多年后,小彩长大了,成了他们镇里最漂亮的女孩子。每每有人赞叹她的样貌时,她总会抿着嘴,笑着摇头道:“不,世上还有比我美得多的女子,我见过……”
而此刻,船上,苏写衣正万般悠闲地沐浴在日光下,在这温暖的阳光中舒服地哼出声音来。
“阁主,到了。”一旁圆脸女子笑吟吟的叫道。苏写衣睁开美目,蓦地光华四射,竟比这日光还要来的夺目。朝船外瞥去,更是一亮,不免赞叹道:“‘日照惊鸿惹人醉,碧波沉鱼倾人姿’说的果然没错,这日照江还真是令人惊艳,竟把人都快要比下去了。”
“日照江可是云朝最美的江呢,就连始皇帝都曾流连此地十日有余。”
“哎呀,人家皇帝都呆了十多天,那我要是不留了十天半个月,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苏写衣笑着戏说道。
“只要阁主身体好,就算住了一年半载我也愿意啊。”槿符顺着苏写衣的话,接下去道。
“你这槿符,就是会说话,比那木头强多了。”说着,便瞥向船的另一角,不自主地摇着头。苏写衣所说的木头是琉音阁中另一把交椅任笛。此人武艺甚是高强,但为人冷淡,不苟言笑。常常就是,你跟他坐在一起,没过多久你就忘了身边有这个人。这次让他出来跟着她,也是为了护住她的安全。
思及此,苏写衣嘴角上扬,轻松笑道:“这次出来,我的命可全靠你们了。”虽然听上去不以为然,但这可不是假话。要是没了他们,她苏写衣恐怕就难以再回琉音阁了。
槿符淡去了笑意,恭敬无比地答道:“阁主放心,槿符定当护阁主安全!”
苏写衣但笑不语。
很快,船稳稳地靠岸了。苏写衣下了船,槿符紧跟在她身边,任笛则隐入一旁,在暗中保护苏写衣的安全。
苏写衣与槿符一路走着,只见笔直干净的街道,来来回回的行人、马车不断。路两旁立着各色摊贩,皆大声叫卖着。时不时便可看见一家家装饰精美的酒肆,进进出出的客人和小厮穿梭大堂的身影。
望着华州繁华的景象,苏写衣不免心生感慨。几年前,她也是来过华州的。那时的她还是师父的徒弟,与师父一道下山来华州,为华州最大的家族南家家主南临治病,在这儿还结交了南家大小姐南筠潇。苏写衣承诺以后定会再来华州,只是她没有想到,再见却是在这种境况下。
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她们便看见一座高楼,楼高四层,正面向街,临江而建。楼内客人络绎不绝,楼外车水马龙。这便是日照楼。
走近一看,更感受到一种大气恢弘。楼房均是由上好的杉木筑成,屋顶则盖着一层青绿琉璃瓦,雕甍绣槛,精致华美。楼内,紫檀木椅黄花梨桌,一几一榻,却有素屏缀诗,可是丝毫不显突兀,反倒恰如其分,相得益彰。
门口迎上一个小厮,双手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略带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客官,今日日照楼已客满,实在腾不出空位给两个客官了。请客官改日再来吧。”
苏写衣惊讶地挑了挑眉毛。客满?生意居然这么好!南临这老家伙有一手啊。她佩服地笑道:“生意倒真好。”
“是啊,这两天客人实在太多,我们这些干活的是从早忙到晚,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所以两位客官真是对不住了,麻烦你们令找他店吧。”
照常理,这酒楼客满了就换一家。可苏写衣不仅没走,还对小厮说:“麻烦小二哥带我们去见你们楼主。”
小厮愣了一愣,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颇有些为难的说:“这小的不好说。毕竟我只是个打杂的,这楼主,我……”
苏写衣倒也通情达理,转而道:“那就带我去见楼里能管事的人吧。”继而又补充了一句,“放心,此事与小二哥无关。”
小厮见苏写衣衣着华贵,不像个生事的人,也便领着她来到楼内一角。“这是吕管家。”小厮告诉苏写衣道,转而又躬身对管家说,“吕管家,这位姑娘要见您。”
吕管家遣退了小厮,一脸笑意地问苏写衣道:“不知姑娘找我什么事?”
苏写衣也没有回答,从袖中取出一枚色泽光亮的玉佩给他看。吕管家见了玉佩,头猛地抬起,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一下子像换了个人似。他连连拱手道:“原来是苏阁主,方才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