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越出生于一个贵州省贫穷的山区家庭,家里没有什么土地,后来改革开放后,当地搞起了承包到户,但是其实没有土地可以分包到户了,就算有一点平地,也被镇上、村上有关系的农户拿到手了,所以曹越一家最终不过承包了一座荒山而已。如果你认为承包山岭很是挣钱的话,那可能你就想错了,因为你去过或者了解的山岭都是植被茂密,林木深深,物产丰富,又或者固然没有林木但是山中藏宝藏,整座山都是矿藏,承包这些山岭当然财源滚滚了,如果是这种山岭当然不可能轮到既没有关系又没有钱款打点的曹越一家了。贵州的山岭多石少土,山上只有薄薄的一层红土,长着一些低矮的树木、灌木丛以及杂草,如果要种粮食也就是玉米、土豆,基本上也就是靠天吃饭了。
曹越一家虽然过得贫穷,但是家里没有大灾大难的,日子也算过得平静,在曹越三岁时,曹越的老爸就带着曹越去了离家数十里的红山场赶集,红山场是方圆几十里唯一的赶集场所,曹越父亲用家里偶尔猎到的野兽皮毛和一些土豆等农作物换取盐巴,日用生活品等等。
第一次赶集的时候,曹越睁着一双大眼睛,对集市上的所有东西都感到了好奇,尤其是一些集市上的其他小孩购买的零食和小玩意,但是三岁的曹越已经知道,那些零食和玩具不是自己家可以负担的东西,但是眼里的渴望和炙热却不是一个小小年纪的山里小童能够掩藏得住的。
红山场不仅是方圆数十里地界交换物品、购买东西的场所,其实也是方圆数十里地界的信息集散地,一些有钱人的娱乐场所,更是许多人家婚丧嫁娶这些活动的算命地界,红山场东边一条比价偏僻的小街里有多达数十家的算命场所。中国人不管贫富,基本上都信命,尤其是人年纪大了之后,就会对一些人生走过的轨迹反而产生更多的模糊和不确定。在中国,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算命的地方,这可能也是另一种中国特色了吧,所以红山场这个地方的算命一条街,在本地也算大名鼎鼎的地方了,在周围的几十里地界,基本上每个人从出生到死亡,必然有三次在红山场算过命的。第一次,还没出生的时候,家里的父母或者长辈就给还在肚子里的孩子算过命了,这次算命基本上是能否平安出生之类,是男是女等等。第二次,就是每个小孩三岁的时候,红山场周围几十里的人都会把小孩带到算命一条街上,而且会找最好的算命师傅算一算这个小孩的前程和命运,为什么会在三岁时候带来算命呢,这其中大概有两个原因,首先这是红山场的周围乡镇的一种风俗,每个小孩三岁时必须去算算命,当年的这里的老祖宗们遗留下来这么一个奇怪的规矩,后来所有的人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在小孩三岁的时候,都会带着小孩算算前途;其次,中国人总说,三岁看老,也就说三岁时就能够看到一个人一生的过程直到老年了,当然也是说小孩三岁的时候性格,命理等等影响以后前程的东西基本上都算清晰了,算命的时候能够掌握大致的方向,知名的算命师傅对小孩的批语大多也是模糊不清,甚至于多年以后当事人也认为很是正确。
曹越被他父亲带来红山场的这一天是正月十六,曹越记得很清楚,因为前一天,家里改善了伙食,吃了一顿白面做的东西,那就是南方人叫的汤圆,北方人叫的元宵。曹越已经盼望十五这天已经很久了,因为家里贫穷的原因,家里的饭菜基本上都是土豆为主,油腥更是少见,糖块基本上是绝迹,虽然过年的时候能够吃到肉,但是吃糖的机会还是很少的,而且汤圆里的红糖、花生、油渣、芝麻等调成的馅实在是鲜美无比,吃在嘴里绵绵软软,香香甜甜的味道真是别提有多回味了,这也许是曹越在六岁之前最深刻的记忆了。
所以,曹越父亲把他带到一家算命摊上的时候,曹越还在回味昨天汤圆的美味,想着今天赶完集还可以把剩下的汤圆如何吃掉的问题。
“方先生,这个是我家男娃,你帮忙看看昨样?”曹越父亲揉了揉着曹越的头,开口对算命摊上的算命先生道。
“说一说生辰八字。”算命的先生说道。其实现在曹越才认真的观察这个算命先生,因为刚才还在回味汤圆的美味,根本没有细致的观察。这个算命先生穿着旧时代传下来的长袍,年纪差不多有六七十岁左右,留着很长的胡须,长长的花白头发挽了一个道士的发髻,整个人的打扮就是一个道士的装扮。
“大前年冬月十二日下午两点生的,这娃生的很顺利,没带什么麻烦。”曹越父亲说着话。
算命先生掐着指头,仔细的演算一番,然后又翻开桌前放着的一本书,沉吟很久,沙哑着声音说了一句话:“让娃把手伸过来,我仔细看看。”
曹越父亲把曹越抱到身前,抓住他的小手递给了算命的方先生。
方先生抓着曹越的小手,把手掌摊开向天,用自己的手在曹越的小手上搓搓点点,看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说道:“三十岁之前诸事顺遂,而立之年有血光之灾,如能避此一祸,今后前程不可限量。”
曹越父亲一听这话就着急了,赶紧抓着方先生的手,连忙说:“先生,怎样才能躲过这一灾难,还请先生多指点一下。”
方先生摆摆手,说道:“刚才老夫仔细严察了令郎的掌纹,实在恕老夫无能为力,对令郎之事实在是束手无策,以后在而立之年里,作为父亲,希望你能多多提醒与他。”
曹越父亲听了方先生的话语,沉默许久,但是作为一个老实巴交的地道山民,曹越父亲怎么可能再找高手逆天转命呢。曹越父亲拉着曹越的手在这个算命摊上枯坐良久,久久无法动身,算命的方先生也不赶人,只是闭上眼睛,手指好像拨浪鼓一样动个不停。
曹越父亲背着换来的生活用品,牵着曹越的小手,终于站了起来,对着方先生施了一礼,就准备带着曹越离开红山场。
曹越父亲刚刚带着曹越走了走了两步,方先生睁开眼睛说了一句话:“而立之时,如能不出家门,当有可能避过灾祸。”
曹越父亲由转过身来,要小曹越对方先生行了一个大礼。
傍晚时分,天边的夕阳也只剩一抹余晖,崎岖的山路上,曹越跟着父亲已经走了快三个小时的山路了,一路上父亲像往常一样不怎么说话,但在曹越的小小的心中还是觉察出了与以往的不同之处,在路上也不像早上赶集时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
此次算命之后,在曹越的记忆里,父亲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闷闷不乐,但是小孩子根本没有什么心思,照样和村子里的小孩爬山玩水,打仗捉鱼,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岁月没有因为算命先生的话语而停顿,当然对于曹越而言,父亲叮嘱自己的言语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因为总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张开翅膀飞出这片贫穷的土地,可以在外面的花花世界中活出自己的精彩,曹越在读完高二的时候退学了,从盘山县中学校门走出来的时候,曹越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下来,不是曹越的成绩不好主动退学,也不是曹越出现什么状况被赶出了学校,只是因为曹越父母去世了,在从红山场坐车来盘山县的途中,乘坐的中巴车因为湿滑的山泥路,一头冲入了山谷,中巴的所有乘客没有一个被人找到,曹越就这样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父母,同时也失去了继续以后的生活来源,更失去了读完高中考上大学的希望。
山里的孩子要离开大山,走入繁华的世界其实到道路不多,况且要融入外面的花花世界就更是艰难了,大略的算来其实只有三条路:读书考试上大学,通过读书改变自己的人生,其实只要自己的脑瓜好使,基本这条路还是很通顺的;参军提干当干部,山里的孩子很多身体素质都很好,只要在军队里埋头苦干,抬头会干,遇到赏识自己的长官,凭着聪明的头脑再考个军校,基本上也能在军队当个基层干部,以后专业也是到地方城市中去,基本上也摆脱了山里人贫穷的宿命;出门打工做生意,像大多数山里年轻人一样到沿海繁华城市里打工,但是很多打工人根本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只有凭借打工辛苦攒下一些钱,遇到机会做点生意还有可能在城市里落脚,单纯凭借打工根本不可能会有走出大山的机会。
从校门走出的时候,曹越其实在之前已经打算好了,拿着家里仅剩的一点钱,打点一下征兵的关系,最好去当兵,反正家里只剩自己一人,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当兵不仅能够填饱肚子,运气好一点,说不定还能学门例如开车,修理等手艺,到时回到地方也能靠这手艺吃饭,如果运气再好一点的话,凭借自己不错的身体素质,在部队留了下来,最后混个干部的身份,那当然是最好的事情了。
曹越终于凭借手里的一点小钱被征兵的同志送上了开往北国的列车上,在走之前,曹越把家里能够处理的东西全部都半卖半送的交给了大队书记,因为没有大队书记的好心帮忙,曹越手里的钱还不足以让他踏上从军的道路,临走之前,曹越更是在红山场好好的宴请了大队书记,这也是曹越第一次喝了白酒,虽然只是十几块钱的散装白酒,但是这种存粮食酿造的白酒让曹越体会到醉酒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