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农历,五月春末,长安城内,河边柳絮因风起舞,飘飘转转,旋入一座诺大的庭院内。
“快到六月了……”和玉恭身着素色长裙,披散着微卷的长发,站在一个圆月形的湖边。她顺手接过这从远方无意间闯进这庭院的洁白柳絮,不禁心生一叹。若人生能像你一样自由自在地飞翔……该有多惬意啊!她轻叹,举高手中的柳絮,张口一吹,洁白的柳絮忽地跃起,在半空中一转,瞬间融进了碧蓝的天色中,“都要变天了,为什么天还这么蓝……”
在湖边静站须臾,和玉恭的眸光忽地一闪,一个黑色的身影跃进了她的视线里,又在眨眼间消失在湖对面的假山群中。
奥凯利?他在做什么?
和玉恭小心地绕过湖边,向奥凯利消失的假山钻了进去。
假山群中回旋百折,越是往里走,便越是昏暗。
“咚!”
在假山群中走不多久,突然,一个黑影就从一旁闪了出来,瞬间就把和玉恭推压到了石壁上。
粗糙的石壁硌得和玉恭的背极不舒服。这个突然冲出来的人掩住了她的口鼻,并且把他整个人的重量倾压到了她身上,似乎好像想要把她压死似的。那一刻,她心中溢过一阵恐慌,而这种恐慌……似乎是因为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浓烈的杀气……
和玉恭抬起眼眸,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昏暗中,对方的脸庞绘出了一条优美的曲线,一双明亮的眼眸,隐约蔚蓝的晶石。
正在同时,奥凯利似乎也认出了和玉恭。他一下松开捂住和玉恭嘴巴的手,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我……”奥凯利似乎显得很尴尬,然而在0.001秒后,他的语气却忽然一变,几乎是吼着说道,“怎么是你——你跟踪我!”
被他这么一吼,和玉恭愣了愣。看着昏暗中闪烁不定的蓝光,她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奥凯利,你可真是——”
她还没说完,奥凯利又突然扑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巴,并且右手环住她的腰身,把她往假山洞深处挪。
与此同时,假山外面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
“刚才你听见有人在里面说话吗?”
“没有,你听错了吧?”
“也许。我守的那屋里的那个绿头发蓝眼珠的怪人不见了,我正找着呢。”
“呐!那卷长发的小美人也不见了……他们该不会私奔去了吧?又或者……在什么地方那个?……”
“你小子这脑子里怎么净想些不干不净的东西!我们还是赶快去找吧。”
脚步声渐远,他们走了。
和玉恭与奥凯利在昏暗中相视一笑,相互有种做了坏事侥幸逃脱的快感。
和玉恭的手攀住了她身后假山石粗糙的表面,可就在她的右手不经意地滑过一处凸起来的石块时,他们右手边的石壁突然传来几声怪异的“咔咔”声,紧接着,一道石门隆隆旋开,露出一个幽深昏暗的秘道。
这个时候,该说她运气太好,还是运气太坏?
一个秘道,在电视剧、电影中通常意味着宝藏、秘密,而无论是哪一样东西,当它和一个“王府”联系起来的时侯,就变得特别有吸引力。
所以,就连和玉恭和奥凯利两人也无法抵抗这种吸引力。
和玉恭和奥凯利在秘道中小心行走着。和玉恭拿出了她脖子上的玉圭石,玉圭石在暗黑的秘道中散发着温蓝色的光彩,淡淡的蓝光散在石壁上,竟反射出了更为明亮的光。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甬道中显得特别突兀,“咔叽咔叽”的声响就像在惊悚片里制造气氛的配乐。
秘道一开始是往下伸延,然后开始平直延伸。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来到一个比较宽敞的石室,一方木桌,几把小凳,擦得油光蹭亮,摸上去,沾不到一点灰尘。
“秦王殿下,太子一党既然已经决定借削您的兵权为由对您下手,就说明他们早已不顾所谓的‘兄弟情分’,若非太子府中有我们的眼线……恐怕您现在早已中了他们的圈套了啊!”一把雄浑的声音说道,这声音掷地有声,震撼人心。
和玉恭和奥凯利对视一下,然后默契地走上前,附耳细听。
“殿下,太子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阴谋已经泄露,我们干脆将计就计,在交接兵权的时候设下埋伏,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另一把声音说道。
和玉恭在石室中偷听着。听到这里,她突然想起历史上有名的玄武门之变。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但现在怎么会和‘交接兵权’扯上关系呢?
“够了!够了!让我设计谋害自家亲兄弟,如此不仁不义的事本王万不能做!”是李世民的声音。
“殿下,自古能登上皇位的帝王有几个手上能没沾染过血腥的?再说,现在不是您死,就是太子一党亡,这可是生死关头的决择,请殿下三思!慎重!”
“请殿下三思!”万众齐呼的声音。
沉默。许久的肃静。
“你们……”李世民的声音,“好吧……无忌,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殿下英明!殿下,现在我们……”
“等一下!”
不知道谁在里面大吼了一声,所有声音瞬间沉淀下来。呆在密室中的和玉恭和奥凯利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
一阵寒气从他们脚下窜起,有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着他们。可就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钢刀架在了和玉恭的脖子上,渗人的寒气差点灼伤了她脖间的肌肤。
“你们果然是奸细。”一把冰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他们小心地转过身,看见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正站在他们身后,这个人正是那日奥凯利大闹秦王府时与他起了冲突的尉迟敬德。此时,尉迟敬德身上散发着一股寒气——那是属于历经沙场之后所磨砺出的一种铁铮铮的霸气。这种气势告诉正和玉恭和奥凯利,他们现在的处境十分不妙。
而正在此时,和玉恭和奥凯利曾趴在上面偷听的石壁居然“咔咔”一响,一道白光照进昏暗的石室,同时,石壁上缓慢地裂开了一条缝。裂缝越来越大,很快,原来正在密议着的人就尽数出现在了和玉恭和奥凯利面前,略一看去,大约有8、9人。
“能够找到这个秘道,你们还真是不简单。”李世民看见是他们,惊讶而心痛的神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转眼就变成了一副冰块脸——到底是谁说他像文质彬彬的书生的?他身上到底哪一点和书生像了!和玉恭看着此时的李世民,突然觉得她是提前得老年痴呆或是老花眼了——她怎么会认为这样一个人是“文质彬彬”的书生呢?
“殿下,他们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就必须把他们斩草除根!”一个站在李世民左边,下巴上有一小撮胡子的男子向李世民施礼道。他便是房玄龄。
“没错,殿下,他们两个,绝不能留!”另一个穿着非常不搭调的道士衣服,长得文质彬彬的男子也开口道。他就是历史中被封为凌烟阁24功臣之一的杜如晦。
当一个人面对别人正讨论让他怎么死时,只要还有一线的生还机会,他一定不会想着自己怎样死才能更漂亮点或更壮烈点,而是想方设法,活下去——这点即使和玉恭也不可避免。
“秦王殿下,如果如果您信得过玉恭的话,请相信,我们只是无意中发现这个秘道的。”和玉恭试着忽略掉架在她脖子上的钢刀,双眼直视李世民的眼睛,不卑不亢地争辩道。
“狡辩!殿下,千万不能相信她的话,放虎归山啊!”拿着刀架在和玉恭脖子上的尉迟敬德立即说道。
“临近死刑的犯人尚有吃一顿饱饭的权利,为什么我们就没有权利为自己的清白作辩解!”和玉恭即刻大声反驳道。那一刻,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勇气。
“好,我给你机会解释。”李世民看着和玉恭的目光中忽然闪过一丝兴味,他嘴角很快地翘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他的冰块脸,说道。
“谢秦王殿下,”和玉恭说道,“首先,让我来说明一下我们的来历。我想秦王殿下从未相信过我们是‘从太平洋漂洋过海而来’的说法,那是因为我们的真实来历更令人难以置信,更为匪夷所思……”
“玉恭!”奥凯利突然出声打断她,他瞥了一眼周围的人,以一种不屑的语气说道,“何必跟他们解释?想要从这里安然出去对我来说还是小意思。”
他一句话下来,众人立即哗然。像尉迟敬德这样的,早已气得满脸憋成了酱紫色,无奈他手里还有个和玉恭作为筹码,没办法,只能站在原地吹胡子瞪眼,一双瞪红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把奥凯利从里到外烤个焦透。
“奥凯利,谢谢你,但我们应是来求和的,而不是来吵架的,”和玉恭对奥凯利微微一笑,然后对李世民和颜悦色道,“我想各位都对我们存有疑惑,比如我们是突然出现的,比如我们身份不明,比如我伤口愈合的速度比常人快——那是因为我们是从未来穿越时空的缝隙来到这里的……”
“一派胡言!从未来穿越而来?简直是一派胡言!”穿道士服的杜如晦一甩长袖,喝道。
和玉恭看着李世民,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么他到底是信还是不信?
“我早说过嘛,我们的真实来历会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这样看来,我们的谎言倒显得更为真实,不是吗?”和玉恭说道,摆出一副“真理就是在我手上,你不信也得信”的表情。
“你说你们是从未来来的,那么你又有什么证据呢?”此时,李世民开口道。
“在我们未来,有很多你们所不知道的东西——比如让任何一件物体飞起来,”和玉恭听见李世民这么问,一下子就知道他们还有戏,她脑中灵光一现,当下决定先用奥凯利的魔法糊弄一下他们。于是她转头对奥凯利说道,“奥凯利把那个花瓶浮起来。”她随手往屋角一个放在地上的大花瓶说道。
奥凯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右手往花瓶的方向一扬——在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几十斤重的花瓶腾空飞起,然后开始在空中打滚,活像戏台上翻跟斗的戏子。
“好,我信你。”李世民几乎看也没看那花瓶一眼,他盯着和玉恭和奥凯利,嘴角含笑,说道。
就在李世民的话响起的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瓷器破碎声响起,原本还在半空中打滚的花瓶此刻已经碎作一地。
而就在众人的眼球被打碎的花瓶吸引住的时候,和玉恭的目光正好落在了奥凯利脸上。她看到了,当李世民说相信他们的时候,他的脸色就突然一阵煞白,就连他额角的汗珠,仿佛都清晰可见……她突然感觉到,奥凯利自己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而且是很严重的事情……
“那花瓶……可是汉朝的古董,全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了……”不知谁忽然说道,气氛立即变得诡异起来。
“只是一个花瓶,怎么能和我今天得到的两个人才相提并论呢?敬德,把刀放下。”李世民开口道。尉迟敬德得令放下架在和玉恭脖子上的刀。
“你说,你们是从未来而来……”李世民看了看周围的人一眼,然后,看着和玉恭继续说道,“你可以告诉我们,这一仗,是我赢,还是太子赢?”
看来,即使是“将要”成为帝王的人,也不能抵御想要预先知道未来的欲望。
“是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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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有言:从天亮打写到天黑,爷抗不下去了,很给面子了哈,四千一百多字。下星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