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苏轼这一叹,到底叹破了多少天机?多少无奈,多少惆怅?这世上,有多少事,亦梦亦幻,亦真亦假,即使身在真实,也仿佛是恍若梦中。
正像和玉恭此刻的处境……
幽长洁白的鹅卵石小道,一直伸延进一片碧色的桃林中。和玉恭走在这小道上,她身穿一袭洁白的襦裙,外搭一件天青色的半肩,头梳朝天髻。她右边是穿着深紫色交领长袍的奥凯利,衬着他墨绿色的眼眸和墨绿色的短发,竟一点儿也不觉怪异,反倒添了几分如仙如妖媚的气质。她身后跟着四个身着碧色宫女服的侍女。“咔哒咔哒”的脚步声从她们脚下传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不远处隐约传来的笙竹之乐。
和玉恭看着路两旁成片的桃林——此时已入六月,桃树上满簇着鲜嫩的绿叶,偶尔可见青涩的小桃子垂挂其间,仿佛小孩子害羞的小脸,在偷偷张望着过路的人。
知道这个世界有多么不可思议吗?她居然成为了公主——和庶公主!
玄武门事变结束后,李世民顺利成为了大唐的太子,并于不久前举行了登基大典。奥凯利在事变中立了大功,被封为正四品忠武将军;而她和玉恭……也许是那之前救过李世民他一命,所以她被封为了和庶公主,意思是“在民间捡到的公主”。至于那把在事变中立了大大大功的手枪则理所当然地进了李世民的口袋里,美其名曰“欣赏欣赏”,实际上却是据为己有——试想,有哪个当政者会允许这样一个“无人能敌”的危险物潜伏在自己身边?那岂不等于埋了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吗?
不过,奥凯利的做法也十分给力——那就是偷偷把手枪里的子弹全拿了出来,给了李世民一个不会放炮的空壳。这就是传说中的“你狠,我比你更狠”,放在奥凯利身上确实一点儿也不过分。
管竹之声越来越近。
拐过一道弯,和玉恭不禁一叹,眼睛几乎无法接受眼前近乎虚幻的美景:
三个叠加在一起的华丽亭子:碧色的琉璃瓦,在柔和的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飞翘的亭角,仿佛展翅欲飞的雄鹰。中间较大的亭子里立着一面绘着牡丹的屏风,在屏风前的紫蓝色地毯上,立着身着明黄色圆领绘九龙纹窄袖常服的李世民,他一身耀眼尊贵的明黄,更显得霸气非常,仿佛是坠入人世的龙族,带着睥睨天下的霸气,扫视天下苍生。
欲成就大事的人,是不是就得要有这样的气势呢?和玉恭看着立得笔挺的李世民,忽然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亭子前面是一个近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平台,左边坐着两排女子,弹琵琶的,吹箫的,弹古筝的,弹箜篌的;右边也坐着两排男子,击鼓的,吹笙的。空灵优雅的曲调回旋在桃林中,仿佛天国飘然下凡的仙乐队。
在乐队包围的平台中央,铺着一张紫蓝色的地毯。地毯上架着一个木质画架,一位身着灰蓝色长袍,身材瘦削的男子正站在画架前为李世民画像。和玉恭看了一眼那位正专注地为李世民画像的画师,然后她转头看见了站在画师身旁的一位身形高挑的青衣男子,她脚步突然一顿,一阵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的背影好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转过头看向奥凯利,她在他的眼中也读到了同样的疑惑。
然而,不容她再多想,一声高喊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和庶公主到,忠武将军到——”站在李世民身边的侍者高声吆喝道。
真是破坏美感。和玉恭无奈一叹,调整好心情,缓步走上前去,站到画师右边,面向李世民行礼。
“参见皇上。”和玉恭和奥凯利同时说道。
然而,没等李世民说话,“啪”的一声闷响,众人转过头去,只见画师身旁端着颜料的青衣男子早把颜料洒到了地上,墨色、黄色、红色的颜料染了他一身,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牢牢盯着——和玉恭。
和玉恭奇怪地迎向他的目光——然后,她惊呆了:清秀的眉眼,面部的线条柔和中带着刚毅,棕色的长发束在脑后……若不是这人的性别为“男”,她真怀疑这个人就是玛丽安本人!太像!实在是太像了!
“皇上恕罪!”此时,画师扫了一眼他面前的画纸,吓得拉着青衣男子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地上。
这就好比多米诺骨牌效应,他身后的所有侍者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正在演奏的乐队不明所以,皆面面相觑着停止了演奏。
“阎爱卿,怎么回事?”李世民皱皱眉,盯着跪在他面前的人,俊秀的脸上不辨喜怒。
原来,那位画画的画师就是唐代著名的画家阎立本,现官任主爵郎中。
“回皇上……画……”画师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几乎不敢抬头看着李世民。
“呈上来。”李世民下令道。立马就有侍者把画呈到了李世民面前。
李世民刚扫了一眼侍者手中的画,顿时气得额头上的青筋弹跳而出:“阎爱卿,看你教的好徒弟!”他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人,然后背过身去,背着双手,不知在酝酿着什么。
“请皇上不要责罚我师父,一切都是我的错。”青衣男子被李世民这么一吼,立刻清醒了许多。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声音竟如出水的芙蓉般清澈悦耳。
和玉恭疑惑地皱了皱眉,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看不见表情的青衣男子,也不管李世民有没有叫她们起身,就走到李世民身边。她探身看了看还拿在侍者手中的画:一身明黄色常服的李世民仿佛是他本人自己跃到了纸上,而不是由人画上去的,连一双优雅的桃花眼里所绽放的锐气,都绘得栩栩如生。只是在李世民的画像上,泼了一点一点黑的、红的、黄的斑点,染花了明黄的龙袍。
在和玉恭看来,大不了把这幅画揉了再重画一幅,不过,看现在跪了一地的人,还有李世民不悦的神色,似乎这件事还挺严重的。
和玉恭抿了抿嘴唇,突然计上心头。
“阎郎中,这幅画你是不是还没画完啊?”和玉恭问阎立本道。
阎立本立刻疑惑地抬起头看着和玉恭,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而当和玉恭把目光投向青衣男子时,只见她抬起的脸上有着几分赞许的笑意……很奇怪。同时,李世民也转过身来,略带不解地看着和玉恭。
“皇上,阎郎中既然没画完,不如让他画完了再说,可好?”和玉恭笑道道。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那青衣男子长得和玛丽安太像,又或者是她只是一时的同情心泛滥,总之她竟然不想要青衣男子包括阎立本在内的任何一个人受到任何的伤害。
“准。”李世民深深地看了一眼和玉恭,然后看着阎立本,对他扬扬手手,道。
“谢皇上。”阎立本拜谢,然后盈盈站起。
和玉恭一直奇怪地盯着他身边的青衣男子——他脚肚子没有发抖,声音也没有发颤,就连眼神也没有一丝的波动——他根本没有害怕过!若不是他根本对死亡不屑一顾,就是他本来就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死……但这又是为什么呢?
和玉恭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青衣男子就像墨西哥湾旁的百慕大三角一样,探不明,也猜不透。
阎立本把李世民的画拿去修改完毕后,侍者再次把画呈到李世民面前。他扫了一眼画像,一抹微笑不觉漾上嘴角。他点点头,挥手让侍者把画像带下去。
“阎爱卿,你做得很好,想要什么奖赏呢?”李世民说道。
“谢皇上,臣……臣请求能画一幅和庶公主的画像。”阎立本看了一眼还在打量着他徒弟的和玉恭,面不改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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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有言:某最近迷上了vivibear的《寻找前世之旅》,现在脑子就跟六十年代的老爷机一样不给力,见谅见谅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