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脑门上无端响起一声炸雷,蕖罗顿觉心惊肉跳:“这里是哪里?”
“回娘娘,这里是修颜殿,只不过很快就要更名绮罗宫了。”
蕖罗呆呆的坐回去,瞅着一室的沙发靠枕,真的还在修颜殿,那么她没有做梦咯?
猛然抬起头,像是想到了什么,蕖罗急切的问道:“国舅在哪里?”
出来回话的宫女与身边的人对视一眼,才弯腰回道:“禀娘娘,国舅在天坛。”
灯笼掩映下,纷繁如白昼的巷道里,一身红衣翩跹的女子极力奔跑着,身后跟着的仆从无不惊慌的叫唤着娘娘。
蕖罗脑海里一切空白,事情完全跟她想的不一样,今天的瓜熘节明明樱原才是主角,怎么眨眼就换成她了,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错过的,一定是。
鞋子跑掉了一只,朱钗跑落了一地,秀发在空中滑过完美的弧线,甩落在肩膀后背,像是溺水的孩子抓住了求生的稻草,远远地看见天坛,蕖罗就开始大声呼喊:“国舅,樱颜,樱颜……”
换了现代装束的樱颜诧异的转过头来,看着那一团模糊的黑点越跑越近。
四大长老已经盘膝坐下,开始运功,天坛顶端的夜明珠也重拾昔日的风采,熠熠发光。
蕖罗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天坛脚下,俯下腰问着:“樱颜,你就……就没什么话好跟我说吗?”
樱颜看了看身后跟来的宫女,知晓到了这一步再隐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只好摊开手坦诚公布:“OK,你既然这么问,我也只好跟你说实话。其实,我们汝国与你想的不一样,它是个女尊国度。在这里,国舅就是储君,皇后就是汝国的主宰者。我四年前被立为国舅,按照习俗,四大长老合力打通时空隧道送我去现代留学,以便日后登基母仪天下。但是,我在你们的国度里爱上了一个男子,本以为这一生我们都将会错过,幸而上天待我不薄,送了你到汝国来。你知道吗,各界的人数都是命定的,你既然到了这里,说明现代缺了一个名额,而我恰好就可以借此机会,再度穿越过去,接替你的位置。我知道我的这个想法太过自私,但是你的灵魂在现代已经死了,不是吗?况且,你的才华也足以让我放心的把汝国交给你。这些年自母后故去之后,汝国就乱成了一片,而作为储君的我,要到十八岁才可以登基为后。这便让有些人对皇后的位置起了觊觎之心,杜家的大小姐杜芳芜就是其中一个。我知她们想利用你,在今晚夺取皇后之位,所以才联合四大辅政大臣,玩了一个偷梁换柱的把戏,将我的诞辰改为瓜熘节当日,趁着百官都来参与夜宴时趁机宣布登基为后,并即刻下旨禅让于你。”
“你说什么?”
耳朵里一阵嗡鸣,脑袋瞬间昏沉,蕖罗僵直了身子,愣愣看着珠光包围起来的樱颜,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你说你就是储君?皇后才是主宰者?那我是什么,皇上又是什么?”
“你现在就是皇后了,至于皇上……遵照你的意思,我临行前下的最后一道懿旨,就是封樱原为皇上。”
“樱颜……”蕖罗无力的瘫软在地,“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搞砸了。”
樱颜耸耸肩:“或许吧,不过我现在要走了,今生能不能再相见都是个未知数。汝国这个烂摊子就交给你,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哦你个鬼啊!蕖罗几乎要咆哮起来,什么都糊里糊涂的,就想甩手走人啊?她明明……明明只想辅佐樱原成为一代贤君的,到头来为什么上位的是自己?
白色的珠光越来越浓烈,樱颜窈窕的身影朦胧在珠光里,开心的挥着手:“拜拜。”
“喂喂,等一下啦……”顾不上什么皇后不皇后,蕖罗爬起来扯着裙摆飞奔上台阶,像奔月的嫦娥,直扑到珠光的边缘,“你不能这么走了,我根本就没有当皇后的经验哎……”
“以后多学一学就会有了,拜拜。”
“不行啊,可不可以我也禅让啊…..”
“可以,如果四大辅政大臣同意的话,拜拜。”
“再等一下啦。”
蕖罗忙不迭的站起身,就要闯进珠光围绕的白幕中,却被大力弹出去老远,樱颜小声惊呼,轻叹口气:“别追过来了,你不是皇族,没有皇家血印是进不了这个圈子的。快回你的宫里去吧,瓜熘节还未结束,想必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宣布,我就不多留了,拜拜。”
尼玛,你就学会了一句拜拜了,是不是啊?蕖罗气的差点口不择言,拎着裙摆再度冲过去,却被人从后头拦腰抱住:“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宫人们还在绮罗宫外跪着等你训话呢。”
蕖罗怔然停止挣扎,看着一抹轻烟消失在珠光里,再无樱颜的痕迹。
颓丧的转过头,看着心有不舍的孟姑姑,蕖罗淡淡问道:“你们早就预谋好的对不对,让我连升四级,让我跳到正三品拥有参政资格,都不过为了今天的禅让,对不对?”
孟姑姑松开手,恭谨的垂下头去:“娘娘严重了,您才华过人,是前皇后樱颜一力推荐的继位人选,臣等不过奉命行事。”
“好一句奉命行事,”蕖罗淡漠一笑,“你们就这样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
“娘娘明鉴。”
呵……蕖罗深深地呼吸一口气:“孟姑姑,我现在可以去见见我的皇上吗?”
“当然可以,娘娘。”
孟姑姑一如既往的温婉,蕖罗却从她的身上感觉出一抹寒意,那是来自看不透她表情的恐惧。
身后的宫娥迤逦拖曳在裙摆之后,随着她一步一步走到昭原宫。
西六所还是那个西六所,而昭原宫却在不是那个记忆里的昭原宫了。
芙蓉、绿汀和紫菀已然换了衣服,葱水绿的抹胸绸缎裙,外罩绯色挑金绣衣,还有那只翘尾文雀,是再熟悉不过的正四品侍书服饰了。
几个人看着身穿织金描凤赤红大袖袍衣的蕖罗遥遥过来,齐身跪拜下去:“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你们……”蕖罗失声惊呼,却转瞬明白过来,“我真是太傻了,原来你们也是帮凶呢。”
“娘娘。”
芙蓉、绿汀、紫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禁不住心虚的低下头。
“罢了,罢了,”无奈的摆手,蕖罗弯腰扶起她们几人,“三皇爷可在里面?”
“三皇……皇上他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了。”芙蓉匆忙中改了口。
蕖罗并不在意,吩咐她们在外头等着,独身一人进了殿里。百合的香气若有似无的从帐子里飘逸出来,芳香馥腻。早先换的明黄纱幔,此刻全部披上了鲜红的颜色,通臂红烛烧得正旺,蕖罗拨开层层垂帏,看着那个度过了三个多月日夜的男子,神情疏离的抬起头来。
他身上穿着的是与她相同的赤红大袖袍衣,不同的是她衣上纹的是九天云凤,而他身上则是潜海蛟龙。
玄黑的龙尾摆荡在他衣摆袖尾,龙头微低,状似俯首称臣。
满目的红晕里,蕖罗只看见那个印象里清姿卓然的男子,骤然添了一抹妖艳的殷红,眉梢忽现妩媚,只是唇边依旧淡漠如常。
嗫嚅的吞咽着唾沫,蕖罗小心翼翼的挪近他两步,低低的说一句:“你还好吗?”
樱原淡望着眼前的女子,鬓若刀裁眉如墨画,比以往还要美上三分,然而这美却让他突生厌烦,冰冷的唇线开合,他终于开口:“如你所愿。”
只一句话,就让蕖罗如坠冰窖。他……在责备她吗?在责备她一力扶持他做上皇上了,而且还是她的皇上?
心里微微发苦,蕖罗强撑着笑道:“三皇爷什么意思?”
“蕖大人……不,皇后娘娘,请你告诉我,这么利用樱原的价值是不是很有意思?”
“什么……什么价值?”
看着她仍旧无辜的表情,樱原不耐的掉转过头:“借着同情樱原的名义,把自己当成使者,的使者,一而再再而三的帮助樱原,博得皇宫四大辅政大臣和国舅的赏识,从八品女史爬升到正三品,再到登基为后。呵……皇后娘娘,你使得好手段啊。”
“你……你这般看待我吗?”直直盯着樱原温润却决然的面庞,蕖罗直觉一股冷气从头到脚贯彻到底,“这么长时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清楚吗?”
樱原低低冷笑:“清楚?正是因为觉得清楚才更难以忍受。作为不受宠爱的三皇子,我虽然地位低微,然而还没有低微到与秀户抢位置的地步,是你,我尊贵的皇后娘娘,是你将我推到了这一步,连秀户都不如。”
清冷的目光如同霜降,砸落在蕖罗的面庞。
他低微的话语里,有掩饰不住的恨意,这个发现让她心惊。脑海里浮现听雨轩那日,他与杜芳芜的情深意浓,蕖罗含泪苦笑:“原来是因为这样,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得是杜小姐,你还会这般对待她妈?”
樱原双眸更加深暗:“皇后娘娘,请您不要无辜迁罪于她人,杜小姐如何与你我无关。”
“好一句无关。”蕖罗心里累到极处,疲惫的转身,“请您安歇吧,稍晚一点我会给您一个圆满的答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