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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公主纪

自从那日发誓赌咒一般的说完要让樱原过上小康生活的话之后,蕖罗的战斗力就一跃千里。不单单是勾蓝纪事上略有进步,就连起居饮食都上了心思,把自己知道的一一告诉昭原宫的宫女们,大家伙聚在一块儿不是研究吃的,就是研究穿的,小日子过的还真点风风火火的样子。

起初,樱原素来淡漠的心性是很不喜欢蕖罗这样招摇的,然而吃过几次经她指点做出来的菜肴后,他就完全被美食攻陷,再不说一个不字。

蕖罗稍后又去内务府上折子领了几匹石青、月白、玄黑的缎子,下了决心要在造型上让樱原来个一鸣惊人。几番收拾,众人再看樱原,就不似往常那般轻视,言语里也多了恭敬与女儿家的歆慕。

他们这样似主非主似仆非仆的相处,隔不上几日就弄些动静出来,倒无端给平静多年的皇宫创造了新鲜的话题,每天出去洗菜晒衣服的芙蓉绿汀她们,几乎都能见到各宫主子派出来打探的人马,鬼鬼祟祟绕到昭原宫,被发现之后再鬼鬼祟祟的绕弯回去。

芙蓉把事情说给蕖罗听,蕖罗倒没放在心上,暗想或许是见了他们行动处事新鲜,好奇来看看而已。

这日,几个人聚在外头正斗草斗蛐蛐。蕖罗虽然实际年龄二十二,但是转世那会子软磨硬泡,愣是从神君那里多要了六年青春,眼下也只有十五六岁得模样,跟着差不多大的芙蓉她们一样的孩子心性,趴在宫门前草地上,专心致志的给自己逮的蝈蝈加油。

樱妤一进来就呆了一呆,她以前一直都听宫女们说,昭原宫怎么怎么脏乱差,可现在看去,整理的比她的婉妤殿都要漂亮。愤愤的瞪了一眼跟着的几个丫鬟,顿觉有些不服输的劲头,拎着裙摆大摇大摆的迈步子进去,樱妤挑着眉尖问道:“哪个是蕖罗,站出来让本公主瞧瞧。”

一地玩得正开心的女孩子都被她吓住,忙忙的翻身跪拜。蕖罗从蝈蝈身上挪开眼,闻言看向来人。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稚气未脱,大朵牡丹刺绣的烟纱碧霞罗裙拖曳垂地,衬得她越发娇小,不同于国舅的鹅蛋脸,她的下巴很是尖细,看得出来是个不好对付的美人胚子。

蕖罗是正四品的侍书,又择了昭原宫为主,一般而言是不必向其他宫的主子行叩拜礼。于是只起身福了一福,问道:“我便是,公主有何指教?”

“哼!”樱妤不屑的撇撇嘴,“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指教啊?我听说,你在昭原宫想了不少新鲜玩意,快拿来让本公主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

刁蛮任性年纪小,蕖罗想到之前芙蓉介绍的几位东六所的主子,多少猜到了是谁,就笑道:“都是提不上的东西,七公主若真是想看,就进屋看吧。”

说完,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她从现代穿越而来,生性随意惯了,也况且是在文明程度比较开化的汝国,说话间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樱妤自幼被人捧在手心里,耳边听的都是恭维的言辞,乍遇到蕖罗这种类型,还真有点不知所措,只好端着公主架子,高声道:“那你还不前方带路!”

蕖罗嘟着嘴,暗里说了一句公主病,真就在前头领着樱妤进屋去。

入眼便是一个大大的笔墨山水的背景墙,墙根下放着一张长榻,榻上用褥子绷了一周,做成现代沙发的式样。沙发前是大理石磨面的一张茶几,三三两两放了几本书在上面,一是点缀,二是便于拿取。

左侧就是樱原和蕖罗居住的里间,帘子刚一掀开,英语却像见鬼了一样,急忙退出来呸呸说道:“放肆!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他也在里面?”

蕖罗诧异的看着她:“你看见什么了,谁也在里面?”

“就是那个樱原啊,他真是个讨厌鬼!”

蕖罗怔住,不自觉的沉下面孔盯着樱妤:“你说谁讨厌鬼?他哪里妨碍到你了吗?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才很讨厌?”

“放肆,公主面前你也无礼?”

跟着樱妤进来的与樱原一般打扮的正四品侍书禁不住出声呵斥。

樱妤开始还被蕖罗的顶撞吓得不能言语,这下看见有人为自己撑腰,又蛮横起来,指着蕖罗怒道:“他是什么身份胆敢和本公主相提并论?你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女史,真以为本公主不能拿你怎么样吗?信不信本公主一句话,就能让你们昭原宫所有人搬进菊巷,一辈子见不到天日!”

“那你就试试!”蕖罗最不平这等仗势欺人的人,更何况站在她面前的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一面气愤这个国家的基础道德教育真是败落,一面赌了口气愤然道,“我倒要看看这皇宫里到底是怎么个阴暗!若是你没能把我送到菊巷,那你就等着,迟早有一天我非得改了你这一身的公主病不可!”

“你你你……”樱妤还小,从来不曾遇到过这种状况,你我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得气急摔了帘子,对着身后的侍书叫嚷着,“海棠,咱们现在就找国舅姐姐告状去!”

“是。”

海棠高扬着头颅,哼了一声,急忙跟着樱妤去了。

芙蓉绿汀紫菀在外头听她们闹得厉害,半晌没敢进来,等到樱妤走远了,才拎着裙子跑进屋,紧张的问道:“侍书大人,这下可糟了,国舅一向很偏袒七公主的,咱们这么得罪她该怎么办啊?”

蕖罗还在生气,嘟着嘴说:“死活有我撑着,不与你们相干。你们先出去吧,跟宫女们说一声,该干什么干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进去看一下三皇爷。”

“蕖大人……”

“蕖姐姐……”

芙蓉她们还要细问,蕖罗却已经掀帘子进去了,无奈,大家只能退出来安抚宫娥。

樱原斜侧在床上,似乎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无所察觉,然而蕖罗却仍旧从他不曾翻动书页的神情里,读出一丝落寞来。

换了笑颜,蕖罗凑近他面前,也只字不提刚才的事,笑嘻嘻的问道:“你看的什么书这么仔细?”

樱原不提防她进来,听得她问,心里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淡漠的别过头,佯装不理。

蕖罗仍是笑:“若是这书不好看,明儿起,我倒有几本好书,给三皇爷几本书看看,行吗?”

“什么书?”樱原漫不经心的问。

蕖罗掩口故作神秘:“等看了你就知道了啊。”

樱原冷眼看着她出去,原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问他在意不在意,伤心不伤心,然后再给他一个拥抱,而今想来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其实,也没那么难受,这样的话语他早就习惯了,只是之前没有蕖罗,现在她来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些东西跟以前不一样了,哪怕那些东西是他曾经不在乎的。

屋子里安静了没多会儿,樱原越看越觉得烦闷,放下书正待要叫上人出去,开始每天例行的散步游戏,还没等他站起身子,就听见外头芙蓉叽叽喳喳的声音:“蕖姐姐,过就派人找你来了。完了完了,会不会真让七公主给说中了,要把咱们发往菊巷啊?”

“没关系,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先过去瞧个明白。”

“蕖姐姐,你一人去能行吗?”

“能啊,又不是上战场,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还是那么不急不缓,樱原坐下来,忍不住微笑,他多少是明白这个女孩子从八品升到四品的缘由出自何处了,戒骄戒躁,虚怀若谷,这些品质是宫里恰恰绝大部分身居高位的人所没有的。

芙蓉等人见劝说不住,又没得上头旨意允许同去,只好候在殿里等消息,难得樱原没再要求出去散步,大家围在一处也算是有个依靠。

前来知会蕖罗的是国舅身边的大宫女画绢,言谈温柔,却守口如瓶,一路上任由蕖罗软磨硬泡,愣是没透漏一丝风声,只一个劲儿的笑说蕖大人多虑。

多虑?不多虑才怪呢。蕖罗愤愤的想,这个鬼皇宫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好端端的怎么就重女轻男了啊?樱原多好的一个孩子啊,硬是埋没在朱钗裙袄里。不行,这次说什么她都要为樱原争取一下下任皇上的候选名额,到那时,看谁敢小瞧了她家三皇爷。

一路上的遐思幻想,比及到了樱颜居住的修颜殿,蕖罗才有些傻眼,门口三纵五列站成排的宫娥是干嘛来了啊,打架也不必上阵娘子军吧?

画绢看蕖罗停住,忍不住问道:“蕖大人,怎么了?”

蕖罗下意识的指着前面的层层宫女,问道:“你们修颜殿平时伺候的都这么多人吗?”

画绢掩口轻笑:“大人误会了,这些都是跟着二公主四公主七公主她们过来的随从,我们修颜殿虽然人多,但还没有多到站不下的地步。”

“哦。”蕖罗讪讪的点头,跟着画绢从宫娥队里穿过去。

樱姝樱容等人还在哄着樱妤开心,抬头看见蕖罗进来,赶紧笑着推了樱妤一把,齐齐说道:“还不快把眼泪擦了,惹你生气的那个人来了呢。”

樱妤登时扯过帕子遮住眼睛,露着一张樱桃小口,犹带哭腔的说道:“国舅姐姐你快让人拉她下去,重打她几大板子才好。”

樱颜咯咯直笑,招手让蕖罗上前来,一把将樱妤揽在怀里笑道:“要是打,也该问清个缘由。你一进我的殿里,就哭着让我打这个打那个,又说要把谁发配菊巷冷宫,怎么也没说清是什么事。无奈之下,我也只好叫了蕖罗来,现在你二人都在,说说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蕖罗未及张口,樱妤揭了帕子,急急的说:“这个女史出言不逊,我不过说了那个樱原一句讨厌,她就反说我是最该讨厌的。姐姐你听听,这是她一个四品女官对主子说的话吗?”

蕖罗看她此时还在恃强而骄,当下就辩驳:“此事原就是七公主不对,樱原贵为三皇爷,论理七公主应该叫他一声皇兄。可是七公主登门玩耍,一句皇兄都没叫,开口就是见鬼一般的讨厌,换做是我的话,早一巴掌抽过去了,哪像三皇爷这么好说话,对公主失礼的言行不闻不问。”

她是在气头上说的话,语速比往常快许多,樱颜等人听得她说一巴掌抽过去,再看看樱妤明显吃惊的神色,纷纷暗笑刁钻蛮横的小公主这回是遇到对手了。

樱颜强忍住笑意,拍着樱妤的后背,抬起下巴对蕖罗说道:“你也够了,怎么能对孩子说抽一巴掌的话?何况是在我们汝国,又不是在你们那个国家,性子多少也改改。事情既然清楚了,樱妤失礼在前,你又不逊在后,两个人各罚薪俸一月,可好?”

“不好不好,”樱妤听见了直捂耳朵,拼命摇头,“姐姐,你一点都不心疼人家。那个樱原根本就不配我叫他一声皇兄,凭什么连我也要受罚?我不答应,我不答应啦。”

“樱妤!”一旁身着鹅黄宫装的丽人轻敲了一下樱妤的脑袋,笑道,“那依你说该怎么办?”

樱妤从樱颜怀里坐直身子,哼了一身,指着蕖罗说道:“二姐姐,我也不怕你们说我仗着身份欺压她,我给她三个月的时间,若是她能让我恭恭敬敬叫樱原一声三皇爷,这笔账就一笔勾销;若是不能,她就得过来给我当牛做马!”

樱妤年纪虽小,说起这话却毫不含糊,樱姝樱容相视而笑,算是同意,樱颜看了看他们几人,只好问向蕖罗:“七公主这个方法,你可同意?”

蕖罗坚定的点了点头:“有何不可?等着瞧吧,小公主,三个月之后看你赢还是我赢!”

话毕,转身自行离去。

一袭淡粉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的樱容摇头失笑:“国舅,你挑中的这个人还真让人大跌眼镜呢。”

樱颜蓦地笑开:“怎么样,你们也觉得她很有意思了,对不对?”

刚才还哭着的樱妤,吱吱笑着,哪里还有委屈的样子。讨好的凑在樱颜身边,伸出一只手笑道:“姐姐,我这场戏做得这么足,你可要给我些好处的。”

“忘不了你的,小东西。”宫装丽人樱姝一把将她扯着领子拎到一旁,托腮比划道,“我们四大辅政大臣来陪你完这场禅让的游戏,樱颜,你以后去了那边可常想着我们些哈。”

“怎么会不想?”樱颜嗤笑道,“你们这起懒货,要不是找不到人接替我的位置,你以为我这么煞费苦心的找个外人禅让,心里就安宁吗?别以为我出去了就管不着你们,我可是会留密旨的,樱容樱姝还好说,樱妤,你就要多小心了。”

“是啦是啦,国舅姐姐!”

呵呵……浅语嘤咛声处,众人笑成一团。

浑然不觉自己被设计的某人,一路打了无数的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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