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邢开耀三十二年,初秋。
炙热的夏天刚刚过去,秋姑娘就迫不及待的展示着她傲人的身姿,绿黄交错的色彩中,随着一阵秋风的吹过,来回荡漾,甚是美丽。
陈家村是洪县下属一个小山村,人口不过百二十,全村几十户人,有三分之二以上是姓陈的,这个从村子的名字就可以看出来。
位于村东头,靠近村口,有一栋用茅草泥土搭建的院落,这里是老实庄稼汉陈五的家。
按理说现在这个时候正是秋收的时节,家家户户应该都忙着收获田里的庄稼,可是此时全村老少却都围在了陈五家的院落外。
院内正当中,摆放着一张长桌,长桌用画着八卦图样的布遮盖着,桌子上面摆放着深红的蜡烛、四角的铜香炉、黄色的符纸等各种做法事所需的道具。
在长桌后站着一身着紫色道袍、手拿桃木剑的老者,只见他挥舞着桃木剑,摆着长袖在庭院中上下乱舞,不时的还用剑挑起一张符纸,在蜡烛上点燃抛向空中,口中一阵神秘的咒语呼出,大喝一声:“太上老君在此,鬼怪快点现身!”
在长桌前站着两男一女三个人,一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身着灰色麻衣,手持拐杖的老人,老人个子虽不高,但身子却站得笔直,两眼炯炯有神,整个人看起来有着一副威严;
老人的身后站着的一男一女,年岁看起来都有四五十岁,男的一身灰色麻衣,女的一身花白粗布衣,两人的的头发都很凌乱,夹杂着根根白发的头发,零散在额前,男人的身子不知何故显得有些弯曲,他一只手牵着身旁的女人,一只手放在一边,不时的摸下腰间的一个小布袋子,眼中闪出坚定的神情,女人一时看下活奔乱跳的老道,一时望向紧闭着的低矮的屋门,虽然心中没底,但是她还是希望奇迹的发生。
“这真是造的什么孽啊!你说说老五这么老实巴交的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呢!好好的儿子,居然被雷给吓傻了。”一个拿着锄头的赤膊中年大汉,垫着脚尖趴在陈五家的院墙上向院子里张望着,嘴上叹息道。
他身旁同样是光着身子的一个显得较为瘦小的汉子,接过话道:“瞧你那傻话,老五家那孩子,你还不清楚,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能被雷给吓啥了,不知道就别瞎说。”
“那你说为什么?”中年大汉道,“那雷打下来的时候,我们可都是看到的,狗子当时和我们在一起干活,一声雷响,他就倒下去了,之后再醒来,就一副傻样,整天嘴里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还总是寻死觅活的,你说这不是被吓得,还能是什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没看到村长都帮着把老君观的田道长请来了,这事可能是什么鬼怪作祟,老五家的狗子,可能是被什么妖魔鬼怪上了身了。”瘦小的汉子看着在院子里上下跳腾的田道长,一副胸有成竹道。
中年大汉翻着白眼,对瘦小汉子的话嗤之以鼻:“净瞎说,狗子那是老五跟他媳妇从顺德府流云寺的观音菩萨那边求来的,是有菩萨保佑的,那里会给啥鬼怪上了身,再说了这田老道能信么,上次给隔壁村子的老于头家开殃榜,就因为人家没给足钱,居然晚上去装殃吓人,被人打得半死,他的话能信!要不是老五实在拿不出钱来,用得着他来么。”
“有这事?”瘦小汉子惊讶道,“我还没听说这事,你给我说说。”
这时,院中田老道的法事做的也差不多了,见他在院中敲打一番后,拿起一张符纸点燃,等烧得差不多了,往面前桌子上盛满水的碗中一仍,用手指搅拌了一下,递给拄拐老人后面的男子,边用手擦拭额头的汗水,边对男子道:“好了,我已经将他身上的怪物赶跑了,你现在把这碗符水给他喝了就可以了。”
男子赶紧接过符水,转身递给一旁的女子:“去,给狗子把符水喝了。”女子依言接过符水,打开身后的屋门,走了进去。
拄拐老人上前道:“真是辛苦道长了。”说着话给了男子一个眼色,男子赶紧将腰边的小布袋子拿了下来,递给田老道:“一点小意思,请道长笑纳。”
田老道接过布袋,顺手在手中颠了一下,满意的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放心令郎身上的妖怪已经被我驱除出去了,过几天就会好的。”
田老道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屋内传来一声惊吼:“什么!要五两银子!”
紧接着一个年轻的身影从屋内跑了出来,正是那个被人看做变傻了的陈五的儿子陈狗子,他一脸怒色的站在门口,眼光在面前三人身上扫视过后,停留在了田老道的身上。
门口的三人和趴在院外看着的众人,诧异的看着跑出来的陈狗子,心中惊叹,这田老道难道真有法术,这不陈张氏刚刚进去,狗子就好了。
“狗子,你身子还没好,不要乱跑。”刚刚进去的女子,走了出来,一脸焦急的对陈狗子道,她的手中还端着那碗发黑的符水。
门口的男子也关切道:“狗子你怎么出来了?”
陈狗子两眼恶狠狠的盯着田老道,嘴上答道:“爹,娘,我没病,你别听这老道在这瞎说。”说着一把上前,把田老道手中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的钱袋抢了过来,“我看你这臭鼻子老道是掉钱眼去了,装神弄鬼的玩意,居然想要五两银子,做梦去吧。”
田老道连抓几把还是看着钱被抢了过去,这陈狗子他可是知道名号的,从小就是这周边几个村子的小霸王,虽然没有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但是却是从来不会吃亏的主,上次殃榜的事,就是因为这陈狗子在背后捣的乱,让自己栽了跟头,最近才好不容易恢复点名誉。
这次听说这个陈狗子傻了,真是出这口恶气的时机,就答应老村长的请求,来给他做法事,可是现在看着眼前活奔乱跳的陈狗子,不像是傻了的样子啊!他只好将求救的眼光投向了老村长。
老村长此时正一脸惊讶的看着将抢过的钱,往陈张氏手中塞的陈狗子,并没有注意到田老道的目光,这还是前几天那个整天不是投河、就是跳树,嘴里还老是念叨着什么“穿越“的犯傻的陈狗子么。
“狗子,你这是好了?没事了?”老村长上下打量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子,疑惑的问道。
陈狗子让母亲收好钱,看着村长笑嘻嘻道:“村长,我当然好了,可没有犯傻,也没有被什么妖怪附身。”说着话眼神对这一旁尴尬站着的田老道瞟了瞟。
“恍!”院子的木门,被推了开来,本来站在院外观望的人群,一下子涌了进来。
“狗子,没事啦!?”冲在最前面的正是刚才在门外议论的中年汉子,他用满是老茧的手摸了下陈狗子的脸道。
“叔,我本来就没什么事。”陈狗子道。
“狗子,你还认识我吗?”有人凑近问道。
……
“都安静,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村长一身喊出,顿时嘈杂的人群安静了下来,“狗子,你真的没事?”村长还是不信。
陈狗子苦笑道:“村长,前几天我只不过是被雷给吓着了,一时没回过神来,我这几天不是缓过来了么。”
那个中年汉子道:“狗子,你都十六岁的大人了,也怕雷?”
“叔,你当时不也看到了,那雷就在我头顶炸开了,你说我能不怕么。”陈狗子道。
“看来你是真没事了。”村长捋着额下的胡须,仔细端详了会儿道,脸上的表情很欣慰。陈狗子是陈家村这一代最有希望的小子,族里的秀才陈玉,落榜回来后,一直想要收陈狗子为徒,教他识字,将来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只不过这小子太皮,一直没答应。陈玉是读书人有见过世面,村长很相信他的话,现在看到陈狗子没事,本来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招呼了一个村民,陈狗子笑呵呵回道:“当然没事了,您看我这样,比谁都精神。”
老村长点了点头,有对陈张氏道:“小五他媳妇,把钱袋拿来。”
陈张氏递了过去,老村长从钱袋中拿出一两银子,递给被挤到一旁的田老道,道:“真是麻烦道长,既然狗子好了,那也就不劳您了,这两银子算您的辛苦费。”
田老道很想说他好是因为我做了法的缘故,但是看到站在一旁恶狠狠等着他的陈狗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想想自己本就是来做样子,坑点钱的,虽然结果不如预期,但是至少还是挣了些钱,心中也就踏实许多,收起老村长递过来的钱,转头收拾自己的东西走人。
打发走了田老道,村长又对众人道:“行了,你们也别在这围着了,既然狗子都好了,你们也就都回去,田里的麦子要快点收,过几天县衙门就来收粮了,各家都要提前准备好了。”说完又和陈五打了声招呼,就回了。
等众人都离开了,陈五和陈张氏才有机会好好的看看自己的儿子:长发束于脑后,麦色的脸上没有了前几天焦虑的神色,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又像以前一样灵动,这是他们的儿子没错。
陈五有些弯曲的腰,像是直了不少,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没有说话,只是拍了下陈狗子的肩膀,转身拿起院中的镰刀,向屋外走去,边走边回头道:“我到田里去割麦子,你把家里的鸡杀一只,晚上炖汤给狗子吃。”
“诶,好!我这就去弄。”陈张氏答道,“狗子,你先休息下,娘这就杀鸡晚上炖汤给你吃。”
陈狗子道:“娘,不用了,家里都是老母鸡,杀了怎么下蛋啊!”
“没事,不是还有几只呢么,不碍事的。”
看着忙碌的陈张氏的背影,陈狗子两眼湿润了:“既然回不去,那就好好的在这个世上活一遭,陈狗子,你放心吧,你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我会对他们和对我自己父母一样好的。这个叫大邢的世界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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