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小院的时候,赫连叔侄三人向秦老爷子告辞。
老爷子捋了捋胡须,缓缓说道:“我家院子太小,又一向不待客,褥子和棉被等物事都不齐全,我就不留你们了。”看一眼旁边蔫吧样的二姐儿,沉吟片刻问道:“你们住在哪家店?”
赫连流云笑着答:“是大哥以前住过的鸿运客栈,惊风从前跟着住过,说是还不错,我们便直接去了那里,就在凌波山下那一片。”说着朝他那年纪大些的侄儿努了努嘴,那叫赫连惊风的就附和着点了点头。
老爷子眼珠子一转:“那正巧,你们顺道把这两个女娃捎带上吧。”
赫连流云笑着应诺。
二姐儿不依,揪着秦老爷子的衣角不肯放手,嚷嚷着要去见哥哥。
寄姐儿猜想老人支开她们一是要带澄哥儿就医,二是要安排那些骑兵,这两样她们都帮不上什么忙,留下来反而碍手碍脚,便乖巧的上前去哄二姐儿:“秦太爷爷要带澄哥哥去看大夫,二姐儿你快放手,不要耽误时间。”
二姐儿犟嘴:“不是你亲哥哥你自然不着紧,我要去,我要亲自照料哥哥!”嘴巴撅得老高,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
寄姐儿噎了口气,还是循循诱导:“二姐儿,刚才赫连小侯爷的随从已经处理过澄哥哥的伤势了,秦爷爷也看了,都说无事,可澄哥哥就是醒不过来,想必秦太爷爷是要带他去寻访名医,你也知道那些隐者,多是脾性古怪的,你何苦去添麻烦,不如和我在客栈好好等着消息吧。”
二姐儿就怀疑的望着秦老爷子。
老人颔首说道:“澄哥儿要看大夫,一时半会不定能回去,那个叫明安的小厮看起来还算忠心可用,就让他留下伺候着吧。”
二姐儿只好点头应了,却仍有些不甘心,眼巴巴的望着。
老人又转身问寄姐儿:“昨日听你们说也是投宿在凌波山下的客栈?”
“是的,叫云来客栈。”寄姐儿如实应答,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是新开的,在那一片算是最大、最豪华的。”
“不如你们下半晌搬去鸿运客栈吧,那是家百年老店,十分可靠,这样有小侯爷就近照看着,我也能放心些。”老人对寄姐儿说着,目光却问询的移向赫连流云。
寄姐儿心下自然万分愿意,那日投宿时她就以“财不露白”的缘由反对过,澄哥儿也有些顾虑,不愿过于招摇,可惜二姐儿巴着人家的门框硬是不放手,最后不得已才定下住在那儿。今日她们又惹了是非,要是今晚她和二姐儿还是住在那里,虽然带来的随从和仆妇人数不少,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她哪里敢放心睡觉。所以老人一提,她立马朝赫连小侯爷看去。
赫连流云原以为她们是要跟秦老爷子回小院的,没想到老人将她们托付给自己照看,他几乎立马就要应下,却被人在背后戳了一下,他回头看了看,小侄子赫连凌风朝两个女孩子努了努嘴,有些不乐意的嘀咕:“麻烦!”
他微微一笑,回过头来正对上寄姐儿期待的眼神,他哈哈一笑:“老大人如此看重小子,小子自当尽力,回去后我就遣人过去帮忙搬行李。老大人但请放心,有我们在,绝不会叫她们出事的。”
秦老爷子斜睨赫连凌风一眼,含笑拱手道:“好好好,那就偏劳小侯爷了!”
赫连流云谦虚应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
说话间,两队人马已经分开来,寄姐儿和二姐儿上了第一辆马车,喜福和喜宝坐第二辆,赫连家的家将将两辆车护在中间,赫连流云叔侄三人骑着马错开半个马身的距离跟在第一辆车附近,这让坐在车厢里的寄姐儿觉得十分安心。
“寄姐儿,你怎么知道那老头要带我哥哥去访名医?”二姐儿鼓着腮帮子,有些不服气。
“我也只是猜测来的。”寄姐儿笑笑:“方才在路上时不是有人回来报信嘛,我虽没有亲耳听到,但因为澄哥哥的伤也悬着心,所以看得格外仔细,我注意他的唇形,似乎是说请了好几个老大夫看,都说没多大问题,但是澄哥哥就是不醒,我当时看见秦太爷爷皱了一下眉,马上就没事了,对着那人说‘请神医……没事’,我想着可能秦太爷爷认识某位神医也说不定。”
“哦,我说呢!”二姐儿若有所思,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但她马上又发现了新的话题:“那个叫赫连凌风的小子,长得倒是蛮好看的,但他怎么那么欠扁啊,两个弱女子都不肯收留,小肚鸡肠地嫌我们麻烦,还好那个小侯爷比较明白道理,唉,你说,是那个小侯爷好看还是那个赫连凌风好看?”
“扑哧”一声,寄姐儿连忙捂嘴,压低声音道:“二姐儿我跟你说,你以后千万不要再跟人讨论哪个男人长得好不好看的问题,他们会觉得你是在侮辱人。”
“我也就是跟你说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二姐儿嚷嚷,不觉地声音有点大。
寄姐儿竖着手指“嘘”了一声:“小声点,你现在受人家的保护,还好意思在背后说这些,小心…..”
“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了吧!”二姐儿撇过头,语调突然拔高:“真是小气!”
寄姐儿无语,不知道二姐儿所谓的“小气”指的是她,还是赫连叔侄。
不过寄姐儿想没想明白都不重要了,二姐儿马上又黏了过来:“到底谁好看些,你说嘛,说嘛!”
寄姐儿不答,二姐儿就咯吱她,实在憋笑憋得不行了,寄姐儿就吱吱呜呜的敷衍“都好看。”二姐儿坚持不懈:“到底哪个更好看,我看你说不说!”说着手又搁在寄姐儿腰上了。
寄姐儿腰上那块嫩肉最是怕痒,往往二姐儿一下手她就要告饶,今日这个问题她实在不想回答,所以捂着嘴躲躲闪闪,到底扛不住了才求饶:“哎呀,好了,好了,二姐儿,你快松手,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二姐儿停手:“看你还敢不敢不听话!”
寄姐儿收回手,调整下呼吸,这才凑近二姐儿耳边:“……好看。”
二姐儿咯咯咯笑的花枝乱颤:“人家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寄姐儿,我就知道你是个坏的,你真是坏死了。”
寄姐儿望着车厢顶翻白眼。伸手整了整头发,寄姐儿一面庆幸还好头发没散,一面提心吊胆:刚才的对话不知道赫连叔侄听到没有,据说会武功的人耳目都较常人聪敏的。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在鸿运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赫连流云在车厢左侧叩了叩:“先别下车,一会直接驶去你们住的院子。在这边用完午饭你二人就留在房里歇息吧,打发侍女回去搬行李就行。”
车厢里的笑闹声顿时停住,紧接着传来明快地应诺声,正好去订院子的随从回来回话,说在他们住的“明锦院”边上正好有个空着的“明秀院”,赫连流云心情大好,亲自吩咐车夫后腾身下马。
寄姐儿和二姐儿仍然住了一间,刚坐下来喝了杯水,院门口就有赫连家的仆妇送了饭菜过来。寄姐儿一看,都已经未时了,喜福和喜宝忙端菜摆著,二姐儿坐在桌子前使劲的吸气:“哇,真是香啊!闻着就比云来客栈的饭菜可口。”
“所以啊,有的时候不能光看外表,云来客栈虽然新、大、布置奢华,但比起服务贴心和信誉来,跟这间百年老店那可是没得比。”寄姐儿分析道。
“嗯,说的……也是。”二姐儿夹了块香烹鸡脆骨,咬一口脆生生、嚼起来分外劲道。
“那云来客栈也不是不好,住进去的都是大富之人,但像小侯爷他们这样的贵人却是不去的,你知道是为何吗?”寄姐儿盛了碗汤递过去:“慢慢吃,小心噎到!”
“…..啊,快给我汤!”二姐儿狼吞虎咽,又顾着说话,倒真是给噎到了,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了两大碗汤才给压下去:“寄姐儿你真是个乌鸦嘴!”
寄姐儿笑,又盛了碗汤放在二姐儿手边左,这才慢条斯理道:“因为云来客栈住的那些人都没有贵气。”狡黠的眨了眨眼。
“???”二姐儿左手抓着汤勺,右手捏着筷子,不时要指点伺立身后的喜福夹这夹那,着实忙不过来,只好以目示意。
“二姐儿,你说我们惠州是徐家更富有还是郑家钱更多?”寄姐儿不答反问。
去年年初,惠州知府为迎合皇帝长生不老的愿望,专门请了道士炼丹,并倡议乡绅捐款修建长春观。郑家、罗家、高家、王家甚至苏家都捐了不少,其中郑家更是名列榜首,知府大人还亲自送了块牌匾过去,可是三十年前曾独挑大梁承担修建惠沙堤全部费用的徐家这次在名单上却只远远的掉着尾巴。
“当然是郑家。”二姐儿答得斩钉截铁。
寄姐儿大摇其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