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三衣六衣还没有回来。”那黑衣人附在子沐耳边压低声说。子沐端坐在火堆前,明灭晃动的火焰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觉的周围的空气霎时间冷下了几分,在三月的夜晚里让人硬生生的打了个寒战。
“一衣,”子沐抬头看着领头的黑衣男子,语气失去了往日的平淡从容,一双清水般有神韵的眼睛在火光中满是无助与担忧:“你说他们能找到离落吗?会不会出来什么问题?”那领头的一衣先是一愣,之后又有些释然,自己面前的少主不过才十岁出头,即使少年老成也万万达不到凡事都气定神闲的从容的境界。
看着有些失措的子沐,他愈发恭顺的低下头来:“回公子,三衣六衣都是剑术高手,有他们保护,想必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一衣,”子沐的语气有些沉重,他顿了顿,自嘲的干笑了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你可能难以想象离落对我有多么重要。”说完他仰起头,闭上眼睛,一衣隐约看到一闪而逝没入子沐鬓角的几滴泪水。
两个人只见突然安静了下来,其他侍卫远远护卫在周围,只有燃烧着的干燥木柴不时发出噗啦噗啦的爆鸣声。子沐渐渐平息了情绪,他从来都不是喜怒之情形于色的人:“一衣,说一下国内的局势吧。”
一衣眼中的赞赏之色一闪而过:“如今国内有信尝君暂代朝政,信尝君曾许诺众大臣公子三月后定会归国继位,因为寻找公子花费了些时日,如今离三月之期不足五日矣。”
话毕,子沐伸出要拨弄柴火的手顿了顿,本要填进火堆中的干柴噗的一下掉入火焰中,火光一闪火势大了一下,照亮了子沐那张阴沉纠结的面孔。
子沐站起身来,轻拍双手,打去浮灰,又理了理衣服,向启都的方向眺望去。黑夜中,远处的地平线与天际融为一体,原野上偌大的苍穹中只有几颗暗淡的星辰。
子沐一咬牙,右手紧握成拳,狠心扭过头来,他身后便是洛国的方向。十几年来,他从未作出过这般艰难的抉择,一边是于他有救命之恩,相濡以沫两年的离落,一边是他可继承王位的故土。一衣看出他的难以抉择,适时的加了一把火:“还请公子三思,国内情势不容再等。”
子沐握紧的拳头无力的松开,他没有回头,看向前方归国的路途说:“我们先行回国,沿途每过一座大城便留下一名护卫,无论如何,一定要把离落给我带到洛都!”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极威严,那略带稚气的口吻却已有王者之风。
“诺,一衣遵命。”一衣发自内心的恭敬一礼,他知道如今这个站在自己面前稚气未脱的男孩将会是洛国的王,将会是一个伟大的王。
“即刻出发。”既然已经决定,子沐果断下令,众人纷纷解开缰绳翻身上马。子沐回首看了一眼那黑夜里根本看不清的启都,眼里是化不开的柔情和哀伤:“离落,我定会把你带回洛都,我保证过会保护你一生一世,我绝不会食言!”
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十几骑一路绝尘向东。
离落只感觉有人在晃动她的手臂,耳边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你醒一醒,醒一醒。”离落吃力的张开沉重的眼皮,知觉渐渐恢复,她只感觉浑身火辣辣得痛。由模糊到清晰地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破碗,接着就感觉有清凉的液体从她的嘴滑进已经要冒烟的嗓子。离落不由自主的微扬起头,想要喝到更多。
那个人体贴的扶起离落,让她的姿势更舒服,嘴里说着:“你慢点喝。”这次离落听清了,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一碗凉水下去,离落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转头看向那个女孩。她看起来比离落大一些,穿着粗布衣服,瘦弱而单薄,还算干净的小脸上五官清秀,看上去倒是个伶俐的小丫头。
离落轻轻扯了扯嘴角,想勾起一个浅笑,却因为牵动了伤口不由微皱了一下眉:“谢谢你了。”说着双手用力,努力撑起自己的上半身,顺势环顾她所处的环境。她躺在一个破旧的木屋里,身下是一个破旧的木床上,床上只有一条破被子,正盖在她身上,除此之外这小小的木屋只有一个破桌子。
离落的嘴唇动了动,犹豫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啊?”
那个小女孩把缺了口的碗放回桌子上,回到床边替离落整了整被子说:“这是公主府”,看到离落脸上愈发疑惑的神色,又说:“这里住了好多和我们一般大的孩子。”
公主府?离落心中一凉,自己果然还是被掳了进来。她小心的掀开被子,低头查看自己的伤势,伤口都已经结了新痂,掀起粗布衣服,胳膊上、腿上,所有可以看到的地方遍布青紫的淤痕。原本以为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会死去,她却依然坚强的活着。
活着,活着就好。离落想着想着,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可以回到子沐身边,我答应过他,以后有子沐的地方一定会有离落。”她紧了紧右手里的那半块玉石,坚定地想着。
“我被送来这里有多久了?”离落看向身边的小女孩。
“已经快两天了。”那小女孩回答。
已经两天了,那子沐一定很着急,她一定要尽快逃离这个公主府,回到子沐身边。离落看了一眼那个小女孩,有些犹豫的说:“可有什么吃的,我饿极了。”那小女孩善意的笑了笑,她的眼睛干净而清澈,让离落不由自主地信任她。
“有的,这两日送来的食物都是双份的。”说着小女孩走到木桌前,端来一个粗瓦碗,里面乘着的是糙米饭配上几叶青菜。
离落感激地看了那小女孩一眼,接过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