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口很深,不过位置都不致命,只是失血过多,伤口有些感染。相信我,你一定能活下去。”小乞儿稚气未脱的声音带着保证的意味,像是许给那个男孩极重要的承诺。
小乞儿看着那个男孩眼中的死气渐渐散开,不由松了一口气,虽说他伤势不致命,可是如果他自己放弃求生的希望,一心求死,那么神仙也救不了他。
“忍一下。”小乞儿的语气很轻柔,手上的动作却不轻,只听刺啦一声,男孩身上上好的中衣就被从中撕开。如此剧痛之下,那男孩也只是皱了皱眉,身子倏地绷紧,依然不哼一声。
小乞儿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伤口,一处是在胸前,一道斜长的剑伤,不过并不深,看起来是剑尖堪堪擦过他的身子,左臂上的伤口略深些,依然流着血,大腿外侧则有一道箭伤,虽然被人简单处理过,可是依然没有止血,刚才在回来的路上似乎又挣裂了不少。除了这三处明显的伤外,他如玉般白洁的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和擦伤。
小乞儿将那中衣摊开,撕下了几处干净的部分,将剩余的中衣平摊在一堆还算干净的稻草上,小心翼翼的将那个男孩挪到稻草上,他身上的伤口不少,而这里很脏,难免会感染。
小乞儿将那男孩的外套盖在他身上,低声说:“你不能留在这,这里太脏了,你的伤口很容易感染,等一会三子回来,我让他背你到城外,我知道那有一个不错的地方,临近水源,也方便你治疗伤口。”
小乞儿说完话,瞪着珍珠般明亮的眼睛看着那个男孩,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那男孩盯着小乞儿的眼睛,虽然她的脸上脏脏的,看不清楚长相,但有她一双灵动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闪烁着温和的光芒,像是他曾见过的小兔子般可爱。
男孩剔透的心思早就看出那个小小的乞丐不会伤害她,他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唇齿微错,一串并不清脆有些沙哑却极悦耳的声音传出:“多谢你,我会活下去的。”是的,他会活下去的,既然命运没有遗弃他,那么他绝不会轻易放弃生命,他还有那么深的仇怨没有报,他会活下去的,会好好活下去的。
小乞儿听到他的声音,微微一愣,却又很快缓过神来,她朝男孩灿烂一笑,那笑容在破败的棚子里显得无比耀眼,晃得男孩一阵失神。
“你有名字吗?”小乞儿问道。
“我叫子沐。”男孩回答。
这时,被小乞儿称呼为三哥的乞丐三子回来了,他拿着一件干净的衣服,有些旧,照比男孩的身量稍大了些。小乞儿对三子说:“三哥,一会带他到城外那处破庙里,记得找些干净的稻草给他铺在身下。对了,他的伤尽量不要碰到,以免伤口撕裂。我去找点药,到时候和你们在破庙那会和。”
小乞儿交代完后,又看了一眼安静躺着的男孩,他带着高贵的气质,即使在破旧脏乱的窝棚里也是那么贵气十足。他说他叫子沐,可惜她不识字,并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也不懂那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两个字叫起来却有一种奇异的缱绻缠绵,可以让她的心底蓦然变得柔软。不过想来她还有很多时间来和子沐学习,他的子是哪个子,他的沐是哪个沐,他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小乞儿想着想着,眼神就变得温柔,也没有去想其中的缘由,虽然她在某些方面有些异于常人的成熟,可是她还只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三子郑重的点了点头:“嗯,你放心。”小乞儿接过三子手上的衣服,避开他的伤口,轻手轻脚地给子沐穿着粗布衣服。子沐不自然的动了动,虽说小乞儿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孩子,但是只要细心看,也能看出是个女孩子,相比较小乞儿的自然,较大些的子沐倒有点害羞了。
子沐看着身边的小乞儿,眼神中闪烁着疑惑。他的情绪平静之后,就习惯性的开始考虑目前的境况,这一想自然就回想起很多反常的情况。自己当时隐蔽的可谓很谨慎,为什么那个小乞儿能找到他?他比那个小乞儿重了很多,她怎么会有力气把自己拖回窝棚里?她如何会辨认伤口的危险性,又怎么会简单处理伤口?要知道她不过是一个五六岁的小乞丐而已。
小乞儿又仔细地把衣袖和裤腿长出的部分挽了起来,似乎是感受到子沐的目光,抬起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花脸上一双水眸清澈灵秀,她朝子沐微微笑了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子沐的怀疑。
看着小乞儿纯真的眼神,子沐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她不过一个孩子,而且于自己又有救命之恩,自己怎么能去怀疑她呢?
小乞儿哪知道子沐那一番心思,虽然他的心思都表现在脸上,可是小乞儿却是断然看不出的。“你放心,先出城,我们城外见。”她轻快地说,似乎已有十足的把握让子沐的身体好起来。
而子沐却不轻松,他想得很多,那个小乞儿说要去给自己找药,可是她一个小孩,又是一个穷乞丐,怎么给他弄药,这其中哪有那么简单?可是看着小乞儿坚定的目光,也不由有了信心。他也知道自己身上的伤若是没有伤药是极容易感染的,而且自己失血过多,也是很危险的。
“你小心。”千般心思终究化成了一句话,这句话子沐说的艰涩却又深情。他已经一无所有,他已经孤苦伶仃,叫他如何偿还她所有的恩情?
如此百转千回的语气,如此情深意切的话语,却可惜只是对牛弹琴,小乞儿哪里听得懂?她只以为子沐是在担心她的安全,若是几天前,她并不能保证可以顺利弄到药,而今天刚巧自己得到了一块三两左右的碎银子,有了钱自然有十足的把握买到伤药了。
“嗯。”小乞儿看着面色苍白的子沐,笑了笑,又对三子说:“三哥你要小心他的伤口,再顺便带去一个陶罐。”说完就走了出去。
看着小乞儿离开的身影,虚弱的子沐扯开一抹笑意,他默默想着,活下去,活下去,是不是只要活下去就会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