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的事情,自然便是毫无例外的按照文月的计算上演着。
目睹了自己宠爱的小女人,被人推下那长长的阶梯,更是因此痛失爱子,终日垂泪的皇帝,自然是不可能轻易饶过那铸下此等大错的凶手。不过第二日,天还未亮,陆昭仪便是被宗人府派来的人马押送至天牢之中。
在此过程中,知道自己中计的陆昭仪自然不会就此束手待毙,第一日审讯,便是说出曾凑巧看到杨太医暗中下药之事,更是添油加醋的说着后来亲眼见到香美人流产之事,如此自己便不可能因此意外而置使香美人腹中胎儿滑落,自己不过是中了小人的奸计而已云云。一系列有理有据的言语,令得主审官也不由得动摇起来,正准备详加调查时,失踪多时的杨太医却意外的自投罗网,而后更是将陆昭仪的恶行一一上报,自己现下终是受不了良心的惩罚,才选择投案自首来了。如此对立的说辞,顿时便是将此案搅得混沌不堪。一边是宫中盘踞已久的陆昭仪,一边却是如今正集专宠于一身的香美人,对于宗人府负责此案主审的亲王来说,谁都是他所不愿得罪的,同时谁也都是他不能得罪的。最终,还是资深太医——王太医站出来,证明自己不久前刚给香美人号过脉,其体内胎儿发育良好后,此事才算是有了定案。于是,陆昭仪便是再次被关押入了天牢之中,等待判刑。然而,对于这样在宫中经营已久的旧有势力,即便证据确凿,宗人府官员也是不敢随意定刑的,便是想着等着皇帝亲自下令。
这一日,昏暗的天牢之中,陆昭仪看着宗人府看守所送来的饮食,怒不可抑的吼叫道“这都是什么东西!你们当我什么?!以为我就此完蛋了是不是!不要以为我现下落难了,便是落井下石。很快!很快我便会出去的!到时候有你们好瞧的!”
说罢,便是大袖一挥,顿时摆放在桌面上的两个小菜一碗米饭便是被挥落到地上,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饭菜更是洒满一地。
“不愧是陆昭仪,纵容是被关押在天牢之中,也是不减皇妃的威仪……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奴才,还站着干嘛,还不快收拾了去。还想再惹陆昭仪生气吗?”昏暗的天牢之中,一道轻柔的声音想起,由于光线关系,陆昭仪倒也是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只是听那声音,却是全然的陌生。
“是!”一般的奴仆们听到那人的指示,忙是依令行事,不过小会,地板便是被收拾干净了,只余下一些油渍菜汁无法完全抹除掉而已。收拾完毕后,也无需吩咐,这些久居深宫的奴仆便是懂事的退了出去,只余下陆昭仪与刚才下令的人以及她带来的两名公公。
随行的一名公公似乎早有准备,上前半步将牢门打开,那刚刚说话之人便是款款走进关押陆昭仪的牢房之中。
随着那人的移动,天牢狭小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将来人的样貌照了个清楚。对于陆昭仪来说,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女子的脸庞,平凡无奇的五官,断然不可能是**的嫔妃,可看身后那两位公公对她的尊敬,想来,这女子的身份怕也是不低。
对于陆昭仪此时一脸疑惑,那女子却是不急不缓的寻了张凳子坐下后,才说道“这些日子不知陆昭仪在此住得还习惯?”
“你是谁?来这到底有什么目的?有话便是直说,本宫可没兴趣和你闲扯。”文月的话对于此时身陷牢笼的陆昭仪,便仿佛在她脸上大大的扇了个巴掌般,让她感到甚是难堪,可却又莫可奈何,便是带着几分压抑的怒意的说道。
“昭仪娘娘身份高贵,自然是不认得文月的,只是文月却想问问,娘娘可还记得聆心殿的琴妃?”无视于陆昭仪的愤怒,文月却是自顾自的问道。
“琴妃?”对于陆昭仪来说,这个有着几分熟悉的名字,却因为记忆太过遥远,除了那一丝熟悉感外,便再也想不起来其他,于是便是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深深的看来陆昭仪一眼,她那不似做戏的表情,却使得文月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彻底的淹没、消逝……在她们的心中,一条人命便是如此轻忽吗?又或者害的人太多,却是连自己也记不得那些丧命与自己手中的亡魂,姓甚名谁了吧……
直直的看着陆昭仪,平静的脸庞看不出喜怒哀乐,然而,那轻幽的话语声,却仿佛划破了时空的流逝,开始诉说一段曾经的过往……“她原本只是宫中乐馆一名普通的乐姬,从来便是不争不抢,醉心于自己喜爱的音乐舞曲之中,原本以为生命便会如此平静的走到最终,却不想,一日,平日里一名关系甚好的姐妹,因为身体抱恙,当日夜宴无法登台表演,为免受到责难,便是拜托于她,请她代替自己出场,耐不住姐妹的祈求,她终是答应她,却不想,自己清丽的容颜、优雅的舞姿,引得了皇帝的垂青,从此奉命伴君身侧,深得帝王宠爱。可深受圣眷的她,性子却任然平淡恬静如初,对于曾经乐馆中的旧友们,也是多有照顾,使得乐馆中人真心爱戴这个出自乐馆的娘娘,然而,任何事情都会有例外,跟不论贪恋的人性。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名拜托她代替自己出席夜宴的好友,表面上虽然与自己相处融洽,可内心中却对自己妒恨不已,认为是自己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荣耀,处心积虑的想着如何才能夺回属于自己的宠爱。直到后来,这个机会终于便是让她等到了。那日,她去探望已身为贵妃的好友,意外的发现,此时为好友诊治的年轻太医竟是当年自己抛弃的恋人,几番委屈言语,几滴悲伤的泪珠,年轻太医便是相信了她的身不由己。从这年轻太医那,她得知好友现在竟已怀有身孕,一条恶毒的计划便是在她心中产生。在年轻太医面前,她演绎了一个深受迫害,性命难保的苦命女子,利用太医对自己的爱意与怜惜,胁迫太医帮助自己实施计划。暗中更是偷龙转凤,代替自己的好友,与皇帝行了云雨之事。事发之后,更是将此时怪罪于好友,向皇帝哭诉自己的无辜。幸运的是,喜新厌旧原本就是男人的习性,更何况花心成性的皇帝。不过是多收一房妻妾,对于皇帝来说,便是如吃饭穿衣般平凡。不过,皇帝对于她的喜好并未维持多久,很快便又回到了怀孕的好友身边。初尝权利滋味的她,如何愿意放手到手的富贵,好友的存在,对她来说,便仿佛眼中钉肉中刺般,不除不快。于是,她便再次求助那年轻太医。被爱人迷住了双眼的太医,很快便是被说动了。两人定下计谋,暗中调开了其他太医,曾皇帝出巡只是,便是在那怀孕女子的补品中,多放入了一计成分……一计少许便能导致产妇大出血的药品……”
“闭嘴!别说了!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文月的话尚未说完,陆昭仪却再也听不下去了。随着文月的讲述,曾经的过往仿佛重现般,一幕幕在眼前滑过……琴妃……琴妃!当年那个在自己面前故作娇弱的女人,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那个在自己面前流血不止的女人……
“想起来了,是吗?我是谁?我,便是当年琴妃拼了命也要生下的孩子……你说,我是谁?”看着在自己面前惊恐不已的陆昭仪,文月不由得冷笑起来。
“是你……你就是当年那贱人生的孽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响起。冷漠的看着被自己一耳光打得愣神的陆昭仪,文月却是冷冷的道“我娘容不得你这样卑鄙的人侮辱,这一巴掌,便是代我娘教训你这没心没肺之人!”
然而,文月的一巴掌,却是将陆昭仪从原本的惊恐状态中,打醒了过来。有几分歇斯底里似的,陆昭仪却是大笑起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只怕是你娘想要教训我,也早没了机会!**里的生存法则便是如此。弱肉强食!她能怨谁!她又能怪谁?!只能说是自己没本事,输了这场战斗,最终送了自己的小命!皇帝的专宠又如何,贵妃的身份又如何,最终却是连个符合身份的葬礼都没有,便是被人草草掩埋。哈!今天你便是再如何得意!这场斗争,终是我赢了!我赢了!!”
“你赢了吗?那可未必,你欠我娘的,自然由做女儿的亲自来讨回。自己好好看看……”说罢,文月便是从广袖中抽出一卷金色的卷轴,扔到陆昭仪面前。
卷轴掉落地面时,便是被摊开了几分。金线绣制的圣旨二子,仿佛撞击在陆昭仪的心上,忙拾起地上的圣旨,摊开阅读起来……
“不……不会的……皇上不会这么对我……不!这是你的计谋!你胆敢假传圣旨!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一般读着,陆昭仪一般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最终,终是疯了般,将圣旨丢弃在一旁,便要往牢门外冲去。半途便是被同文月一起来的年轻太监给拦了下来。
此时,另一名一直站在文月身后的老太监,却是端着托盘上前一步,说道“陆昭仪,这真是皇上的旨意。因昭仪伴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特准给昭仪娘娘留个全尸。这三尺白绫与鸩酒,也是皇上赏赐娘娘的,往娘娘走得轻松些。”
“李公公!”看清那名年老的太监,竟是皇帝身边的贴身总管太监……李公公,陆昭仪终是感到了几分绝望……“不可能……公公,你怎可以同他们一起来哄骗我!你该知道假传圣旨可是死罪!”
“怎么,昭仪娘娘,却是怕死了?娘娘久居**,难道还不明白宫规吗?谋杀皇子,可是忤逆大罪,其罪当诛九族。现下皇上与香美人已绕过娘娘的族人,娘娘不知感恩,还要抗旨不成?”对于陆昭仪的垂死挣扎,文月却是冷漠的旁观道。这**的游戏法则便是如此,成王败寇,赢便是生,败便是死……
“……是你……原来是你!我就说小香那贱婢如何有这等头脑,原来便是你某后操纵!我死也要你陪葬!!”说罢,陆昭仪便是铺着上前,企图掐住文月,拉她共赴黄泉。
然而一旁随行的年轻太监,倒也不是别人,便是吾皇子的贴身太监兼护卫李进公公。此时,派他随行便是五皇子担心生出变故来,特意命李进随行保护文月安全。此时见陆昭仪已失控,忙是上前几招,将陆昭仪锁住。
对于陆昭仪的疯狂,文月仿若未见般,仅仅是转头对李公公吩咐道“时辰也差不多了,送陆昭仪上路吧。”
说罢,便回身往天牢外走去。
身后,女子的挣扎、喊叫,仿佛都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文月仍然保持这不急不缓的步子,仿若在花园中散步一般,一步步走到了天牢之外……
天牢外,温暖的阳光铺撒开了,给世界带来了光明与祥和。文月伸出自己苍白纤细是双手,摊开在这阳光之下,片刻便是紧握起来,藏于广袖之中……
这双手,已不适合接受阳光的洗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