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他从地上滚了起来,用了早饭,往东峰去……结果仍旧是一无所获。
然后便是最后一站的北峰,之前几回来山里,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能够采集到几株一级草药。但如今,袋子里还是第一日找到的那株一级药草地蛛草。结果北峰和东峰并无两样。
云峰山位于榆梓镇的北面,再北,已经不属大武国任何一个郡县的管辖,直属于州中,名叫龙墟。龙墟名称,由来已久,据传乃是在很遥远的过去,有一条真龙陨落在此,引得万里动荡,最终形成一块不知多么广大的圆形区域。
想到这里,一路一无所获的苏云登上了北峰,运足目力向着北面望去,十数里外,云缭雾绕,据县中老人所说,若是不小心进入云雾,便很难出来是,所以周遭的百姓,皆是视那里为畏途。
“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想到这里,他自言自语。在一年前,他曾不小心靠近龙墟,结果那一次,他不但采到三株一级草药,还采集到了一株二级草药。二级草药价值远远高于一级草药,足以换上十两以上的黄金。
只是当时他被云雾包围的情景,至今想来还有些后怕,所以收获虽然丰厚,但至那以后,他再没进去过。
如今,望着十数里外的云雾,再想想云峰山内资源渐渐枯竭的形势,他的心思,也渐渐活络起来。
“人生在世,若想有所成就,哪能不冒险。”不过想一想又发笑,总觉得自己有一股子赌徒的样子,要是就此在里面死了,倒也是一了百了,要是能穿回去就更好了。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舍不得弟弟和娘。
乱七八糟地一想,他反倒不再迟疑,举步向着北峰之下掠去。
前方龙墟的薄雾,渐渐的近了。
越接近这深沉如巨兽的所在,他便越是感受到一股隐隐的压迫作用在身上。他心中忽地微微一凛:“只怕这龙墟很不寻常,真龙陨落的传说也并非空穴来风。”但此时认识到这些,绝难以让他“迷途知返”。
地势开始变得平缓,齐腰深的草丛中,长着大片的稗草和狗尾巴草,苏云跑过的时候,几百只麻雀蝗虫一样地飞了起来,让龙墟的神秘与可怕减少了许多。
太阳偏西时,正四处搜寻的苏云,忽然露出喜色,他拨开野草,走到一处高出地面两丈多的大石前,只见一株青色的植株之上,生长着一株赤红的小果。
“是青火果啊。”
他心中暗暗欣喜,没想到刚来就收获了一株二级草药。攀上岩石,小心翼翼将青火果连带植株一起摘下来,放入袋子里,再看天色,已然快黑了,树林之内的光线变得十分黯淡。由于雾气渐浓,周围的一切都看起来迷迷蒙蒙。
在这里,再没有鸟叫虫鸣,让一切都透露出诡异的气氛,苏云心中却是不住给自己打气,心说自己前世也是读书人,有浩然正气,邪魔鬼怪不近身……虽然这话他自己以往也不信,此刻用来壮胆,却是好用。
冒险的话,也还算值得,来此一次,可能数月之内都不用再进山,照弟弟的资质,这么多药材足够他踏足武者六层。
他寻了一个地方休息一晚,龙墟之内温度远比外面要高,所以他并未生火,怕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第二日仍旧天晴,数日连续的天晴让他再进一步的心思更甚。
又是大半日的搜寻,袋中的二级草药又添一株,一级草药更是多了三株。回头向来路看去,虽然已有淡淡薄雾阻隔视线,但出去的路途依旧清晰可见。
眼见日头偏西,他又得了几株不入流的草药,便停下歇息,盘点了一下带着的干粮,估算着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哗啦啦——”
正在此时,他忽然听到潺潺水声,心中顿时一动。这一带水源已绝,他这几日都是靠着野果解渴,此时听到水声,霍地站起,向着前方走去。
一条清澈溪水从龙墟之内蜿蜒流出,两旁长满桃树,地上遍布不知名的野草。只可惜来的不是春夏,他心中暗暗道,不然只怕能够看到落英缤纷的景象。
远方的林子内,忽然出现一道黑影,黑影伫立于渐渐黑暗下来的林木之间,深邃如子夜的双眸向着苏云看来,可后者根本一无所知。见苏云慢慢向着溪水接近,黑影轻轻笑了笑,手指轻弹,一颗红色的蜡丸便落入水中,入水即化,却凝而不散,以比溪水快了许多的速度,向着下游漂去。
苏云快步上前,只见溪水清冽,游鱼恣意,令他省了水能否饮用的苦恼,他俯下身子凑到溪水边,“咕咚咕咚”牛饮起来。
就在此时,红色的透明东西,从上游飘了下来,渐渐化散,苏云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溪水之中的小小异物,与泉水一起,将那些化散的异物吞入腹中。
“嗯?”
他忽然一怔,在那一瞬间,他感受到心脏狠狠悸动了一下,同一时间,他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悲伤与一丝丝熟悉的感觉。
“咕嘟。”
他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水,怔怔地,缓缓地站了起来。魔怔了一般,双眼毫无焦距地看着眼前完全黑下来的密林和浓厚起来的雾气。
“好熟悉的感觉……我……怎么了?”
他喃喃低语,却又豁然一惊,往脸上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流下了两滴泪水。
他忍不住原地旋转了起来,密林、天空、黯淡的星光,桃树、草地、欢快的溪水……他想要寻找这感觉到来的源头,茫茫龙墟,此刻除了神秘之外,第一次让他有了想要了解想要接触的冲动。
他爱自己的母亲,爱自己的弟弟,但他可以发誓,这种爱,绝对及不上他刚刚所感受到情感的十分之一!
但那股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山林一如既往,他似乎忽然从一种超越五官的盛宴中出来,这感觉令他怅然若失。发呆了好一会儿,轰隆水声传来,他心中一动,沿着溪水向着响声所在行去,走出不远,登上一块小山包,便见溪水到此忽地断绝。
一条白练直直向下,在四五十丈的下方轰出千万朵水花。水中波纹到了十丈外蓦地消失,再往外便是百丈方圆一汪碧潭。碧潭周围密密麻麻生长着许多高大的茶花,花影倒映在潭水之内,清幽雅致,美不胜收。
他似已忘记不久前的感觉,全然陶醉于眼前的景致之内,他正要为眼前美景叫好,忽然间,感受到一股灼热的热力从小腹上涌,直冲自己的四肢百骸,他站立瀑布边缘,下方便是深潭,这股突然上冲的热力顿时令他晕头转向,差点站立不稳向下栽去!
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努力保持灵台清明,生生后退数步,随即再也坚持不住跌坐在地上。
但是浑身异变不减反增,他坐下不久,小腹上升热力仍未断绝,身上更变得滚烫起来。一股股热力冲击他的大脑。他不知这般困顿由何而起,却也知此时乃是最关键的时刻,若是灵台失守,只怕他也离死不远。他集中意念,努力保持神智清明,可即便如此,愈来愈强大的热力冲击让他的心神防御摇摇欲坠。
“啊!”
端坐半晌,他忽地一声大叫,原地跳起,这一纵竟跃起一丈高,随即双臂呼呼生风,捣出一拳又一拳,开始时只是单纯想要发泄,后来不由自主,便将那个在他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的基础功法使了出来,一拳又一拳捣出,竟然逐渐有板有眼。
一遍……
又一遍……
或许浑身热力通过这种方式散发,当那股从小腹上升的力量逐渐消退后,苏云的身体终于渐渐恢复正常。
他停止挥拳,静静伫立,浑身汗水如雨,断线珍珠般坠落在草地上。
虽然不间断高强度练拳长达数个时辰,可此时的苏云丝毫不见疲态,他眉头紧锁,想着这突然而来的异变产生的缘由。
耳边轰隆水响一直不曾断绝,他看着从林内蜿蜒而出的溪水,心中一动:
“难道这溪水中,混杂了什么东西不成?”
他流了很多汗,口干舌燥,却再也不敢去喝那甘冽可口的溪水。
再想想不久前感受到的那种玄妙的感觉,他不由得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霍然一惊,清醒过来,再看周遭,黑暗如鬼域,这一刻,他对龙墟真正有了恐惧,却又有着难以遏制的好奇,经历一晚折腾,此时天已渐明,他脚步微顿,人便飞奔而出,向着来路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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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走出老远,一道白光从林内飞起,黑影卓立圆盘之上,圆盘莹莹生辉,散发出温柔的光芒,黑影看了苏云消失的方向一眼,方才催动脚下圆盘,载着他向着龙墟深处飞去,眨眼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