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徐擎天的令下,不过一会,一个花白胡须,身材矮瘦的老者入厅而来。
这老者面容古拙,身穿一袭白色轻袍,大袖飘飘,脚下仿佛凌空一样,每一步踏出都是虚不着力,显示出极深厚的修为境界。
这个老者,就是徐擎天的密谍组织,“血燕子”的首领司徒踏雪,已经是神师强者。
司徒踏雪手中,捧着一个玉匣,入厅之后单膝跪拜:“大人,一切已经备妥!”
徐擎天点点头:“布阵!”
只见司徒踏雪恭身领命,退后几步,轻咤一声,嘴中喷出一口白气,打在玉匣上。他手中的玉匣顿时开启,三十六枚九寸长、五寸宽,通体洁白晶莹的玉符,仿佛天女散花一样飘散出来,缓缓虚浮在厅中。
司徒踏雪盘膝坐地,双手十指连续弹动。
只见无数道如丝如线的白光从他指间迸出,仿佛银毫长笔一样,在厅内地面上盘旋挥洒。一道道纵横交错,仿佛棋盘一样的法阵纹路,逐渐成型。
地面上的法阵方圆一丈远左右,呈九角之型,那些如丝白光都深印地面,微微闪耀光芒。
三十六枚玉符都各安其位,迅速镶进了法阵中每一处阵眼。司徒踏雪又从玉匣中取出一个巴掌般大小,通体七彩七色的令牌,嘴中一张,一道白色气焰喷在令牌上。
“九宫小罗天聚灵阵,以令御之,起!”
司徒踏雪一声轻喝,手中令牌一抛,迅速悬浮在眼前眉心。他双手合什,中指、无名指和尾指屈下,姆指和食指并拢,向上一推。
咻……
他指间射出一道三指粗,耀眼夺目的白色气焰,直打在令牌上。
嗡嗡嗡嗡嗡……
连续三十六声微弱响动,地面上的九宫小罗天聚灵阵中,三十六枚玉符都是光芒升起,形成一个仿佛圆罩似的光圈,将整个法阵都笼罩其中。
“世子,请!”
司徒踏雪开口说了一声,仍是保持手势,指间射向令牌的白色气焰连绵不绝。
飞歌嘿嘿一笑,瞬间就消失,扔下徐飞一人,他只得无可奈何的走进阵中,盘膝坐在法阵中心。
司徒踏雪催动阵诀,只见九宫小罗天聚灵阵中,无数光芒穿梭交错,将徐飞团团笼罩。瞬息之间,徐飞身前范围内,裂开了无数细若针眼的圆孔,仿佛空间裂缝一样。
大厅中骤然一暗,只见无数气流形成的虚影,从圆孔中喷薄而出,有的细若游丝、有的如群蛇乱舞、有的更是如浪翻涌。这些气流都是天地灵气被强行聚集后的幻像,此刻在徐飞身前范围,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天地灵气。
徐飞只觉得眼前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旋涡,围绕他不停的盘旋。但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在看热闹一样,面对这些天地灵气异相,完全无动于衷,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时间逐渐流逝,司徒踏雪的额头也是汗水溢出。
他虽然已经是大圆满神师境界,但驱使这套九宫小罗天聚灵阵,仍然是大耗元气。徐家祖传的这套阵法,再加上法宝级别的阵旗令箭,掀起的天地灵气,已经堪称惊人。
饶是司徒踏雪在阵法之术上浸淫多年,但强行稳定这些势若狂潮的天地灵气,不至让徐飞受伤,时间拖得久了,也是十分吃力。
满场众人,都是惊羡于九宫小罗天聚灵阵的奇效。要知道单单是眼前光罩中的天地灵气,就不知要消耗多少灵石才能比较,就算有人肯抛出万金,愿到这阵中坐上片刻,也是难求的好事。
如此庞大惊人的天地灵气,恐怕扔头猪进去,也能结丹了!
徐擎天抛出如此大的手笔,就是要让自己的儿子,能够顺利结丹。
但徐飞坐在阵中,却是至始至终毫无反应,仿佛是睡着了一样。
天地灵气的波动渐渐衰退,九宫小罗天聚灵阵的光芒,也是越来越暗淡。阵法的功效已经发挥到了极至,司徒踏雪虽然极力支撑,但也已经到了结束的时侯。
徐飞依然是无动于衷。
现在就算是一个不懂其中道理的小丫鬟,都能感觉世子徐飞有些不妥,根本就像是白天点灯白费蜡。
九宫小罗天聚灵阵法,乃是徐家祖传的阵法,堪比大乾皇室的秘藏阵法。此类聚灵阵法,通过法宝,能够强行聚集天地灵气,对于结丹大有奇效。自古以来,是豪门世家子弟后裔凝结内丹的主要手段。
就算抓个普通人,只要是有一点点修炼功法的基础,扔在此阵中,也能有八九成的机会,结成内丹。
更何况徐家乃是大乾王朝闻名的豪门,世代英杰辈出,还从未有任何一个后裔,是结不了丹的。
但徐飞的这具肉身,自幼已经被酒色掏空,别说是一点修炼基础,就算是一天两天的基础也刮得干干净净了。他现在比一个普通凡人还要虚弱,又完全荒废修炼,更是穿越而来不知底细,实打实的大废材一个。
这么样的一个人,要是能结丹,那绝对称得上奇迹!
所以徐飞不出众望,枯坐毫无反应,连丹毛都不知道在哪里摸。
九宫小罗天聚灵阵的光芒越来越暗淡无光,在场所有人的脸色也是同样暗淡无光。
徐飞坐在阵中,完全吸收不到一丝天地灵气的助益,已经是结丹无望。
失败已成定局!
徐擎天的脸色沉如落暮,心中更是大失所望。
他膝下就这么一个独子,堪称徐家延续的最大希望,但居然就如此的不争气。
“难道我徐氏一门数百年的名望,当真就要败绝在这个孽障的手中么?”
徐擎天心中升起悲怆,凄凉如血。
他年近四旬才得一子,自出世后就如珍如宝般的呵护。徐氏一门到他这一代,就已是独脉单传,而徐飞也是徐家目前唯一的嫡传之子。若是徐擎天寿终归天之后,武威公世袭爵位,也只会落在徐飞手中。但这么一个不成气的东西,如何能保证延续家门名望?
何况,徐擎天正在图谋一件大事,自忖若是事败,徐家就会受到极大的牵连,甚至还有全族覆灭的危险。若是徐飞可堪造就,留下这一脉,将来未免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但现在看来,已是不可能了。
他越想越是心寒,心中长叹一声,无数个念头纷飞沓来。
啵!
一声闷响,九宫小罗天聚灵阵中的三十六枚玉符,都是同时破裂,化为粉末。整个法阵也是瞬间停滞运转,所有天地灵气骤然间就消失无踪,光芒熄灭。
整个主厅中顿时沉寂无声。
只有徐飞若有所思的坐在阵中,也是不言不语。
司徒踏雪脸色苍白,已是摇摇欲坠,他默默将阵旗令牌收入玉匣,摇摇头道:“大人,属下无能……”
“罢了!”
徐擎天挥挥手,打断司徒踏雪的话:“此事注定,与你无关。”
他闭目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我意已决,从即日起,世子流放海外岛国自立。从今以后,若是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离岛,违令斩其双足严惩!再传我帅令,召中郎将徐枭、军师将军卫悲风,即刻进京回府议事。我要进宫面圣交旨,府中不必再备酒宴,今晚我夜宿兵部军机处,就不回来了!”
徐擎天说完,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默默起身,离席出厅。
他走过徐飞身边时,竟是看都不看一眼。
全场鸦雀无声,每个人心中都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在大乾国土之外,远离万里之遥,是无穷无尽的深海,有千万浮岛林立,都是蛮荒之地。
大乾王朝的贵族世家之中,每年都会有一两位被遗弃的后裔,流放万里至海外岛国自立。若是运气好的,享有天时地利人和,兴许也能在海外创出一番基业,为大乾开疆辟土。但若是运气差的,一去不回,尸骨无存。不是死于天灾,就是亡于海外蛮人之手,或是丧命在深海妖兽之口。
那海外之地,北有北蛮异族,南有妖兽肆虐,深海之中,更是危机重重,稍有不甚就死得连渣都不剩。大乾王朝开国以来,不知有多少贵族公子被流放后,毙命海外,完全就是人间蒸发一样。
“流放海外”,这种惩罚对于贵族子弟来说,就等同于判决死刑!
徐擎天将徐飞流放海外,无异于就是送自己儿子去死,天下哪有这等狠心的父亲?
更何况,就算徐飞福大命大,能在海外立足,但哪及得上在京都之地逍遥快活。而且,徐飞还是国公后裔,徐家嫡传长子,享世袭公爵之位,若是就这么流放了,徐家今后岂不是连个继承人都没了?
任何人都难以猜测徐擎天究竟是什么打算,实在是太过于震惊!
甚至有人还在暗中揣摩,烈骁军中郎将徐枭,是徐擎天收养的义子,更是徐擎天的座下首徒。卫悲风是烈骁军智囊,居军师要职,与徐枭更是亲密无间。
在此之前,徐枭为了避嫌,极少踏足长安京城,更是从未进过国公府。但徐擎天在此刻召这两人进京回府,莫非是要取徐飞而代之?
立义子徐枭继爵位?弃亲子徐飞于海外自灭?
这样的轩然大波,要是传扬出去,无异于大乾王朝近百年来,最具震撼的一件大事!
徐夫人已经是面青唇白,惊骇得几乎昏倒,她几乎是扑上前去,紧紧扯住徐擎天的衣袖,泣声道:“夫君,你真就这样忍心,让飞儿去海外送死?你是他的生身父亲,他可是你唯一的骨肉,徐家独子啊!”
徐擎天叹一声,缓缓道:“夫人,事到如今,我意已决,不必多讲!”
说完,竟是头也不回,决然离去。
飞歌的身影,又再幻现在徐飞的肩头,摇头感慨道:“唉,看来你这个世子身份要完蛋了嘛。我说这个世界很危险吧,果然就应验了!海外岛国,嘿嘿,那可不是个什么好地方!”
徐飞沉默无语,胸膛仿佛点着一团烈火,将他烧得血气沸腾。眼看着母亲徐夫人泣不成声,又看着父亲离去的身影,徐飞的心也是越来越沉,直沉到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