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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够黑吧

我在胡同口的包子店吃了早饭。

自从成为旅馆保卫科代科长,绝大多数早上,我都会去那家店,老板的手艺很不错,尤其是香浓的胡辣汤,粘稠的汤里泡上两个掰地细碎的白饼,绝对是人间美味。

胡同里很安静,还没到学生们上课的时间,只有一个清洁工在漫不经心的扫垃圾。

凉爽的空气中充满了安逸的气息,大铁门上的锁仍然锁地死死的,看来阿八和薇薇还在睡觉。

我也有些累了,胡乱把院子收拾一番(象征性捡了捡风吹进来的树叶和垃圾),然后把包裹扔到床板下,就倒头躺在了床上。

大铁门自然又被我锁了,旅馆都歇业了,自然平时也没有人来。

不要觉得看大门这工作百分之百受罪,如果你把守的是学校或者某企业的大门,那自然辛苦,但像我一样,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胡同,看一家只有五间客房的旅馆的大门……可正儿八经是份清闲工作!

小风扇在一旁“呼呼”扇着凉风,我抚摸着胳膊上的伤疤,胡思乱想了一阵,就感觉睡意袭来。

迷迷糊糊中,眼前的场景开始迅速变换。

闷热的晚风吹过。

我又回到了夜市,焦糊的烤肉味是那么真实,我看到“自己”和薇薇阿八强子他们在喝酒聊天,开心畅笑,夜市当中小商小贩叫卖不绝于耳,拉面摊的小伙把面摔扯得“啪啪”作响,几个醉酒的男学生面红耳赤盯着斜对面的美丽女子,呵呵傻笑。

我处在一个诡异的视点,而这个视点似乎存在于任何角度。

既可以看到人们谈笑风生的脸,意念一动又可以将其后脑勺收入眼内,我仿佛变成一个飘荡在空中的灵魂。

窥视间,视线转到离我们桌不远的地方。

一个中年男子似乎掩不住自己脸上的笑意,把满满一杯酒水画着圆圈泼洒到质地优良的衬衫表面与脖颈之间,闭上眼睛像是在享受,又像是在聆听某种声音。

过了一会,他脱下衬衫,先前那抹笑意也消失无踪,神经质般歪着头眨了眨眼,然后径直向卖杂货的小摊走去,坐在他周围的人瞬间站起来四五个,他却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他停在小摊前用大额钞票买了一包纸巾,拒绝找零。

然后向回走,路过我们坐着的桌子。

这时,我看到“自己”正和拢起手臂压在头下的老郭聊天,随手把一杯喝剩的酒水泼了出去,酒水恰好倒在中年人的裆部……

视线一阵模糊,斑驳的白色块状物突然闯入,像大块浆糊一样涂抹在这些画面上,什么也瞧不真切了。

等一切重新清晰时,我们的桌前变成了一群陌生人。

中年人和那些打手也不见了踪影。

正当我疑惑不解时,大门内缓缓走进来一老一少,年长的是个秃顶的大叔,年纪可能在五十岁上下,脚踩一双平平常常的布鞋,但行走间展露的气质却完全不像是一个出入夜市的平头百姓,有股子出尘之意。

另一个是小男孩,我把视线拉的极近,却偏偏怎么也看不清楚,似乎他周身都被一团黑色雾气笼罩着。

两人在一个卖粥的摊子前坐下,小男孩挣脱秃顶大叔的手,可能想去买东西,秃顶大叔反而把小男孩死死摁在椅子上,放下手里本来紧紧攥着的黑色塑料袋,慈祥而温和的一笑,走到远处卖糖饼的铺子前。

我就像一个观众,旁若无人看着一部充满长镜头的电影。

这时,一声突兀的枪响,正在吃饭的人们先是一愣,而后纷纷四散奔逃,又是一声枪响,大门处忽然间伫立了两个铁塔一般的壮汉。

秃顶大叔的眉头皱起,自若的神情已然不在,刚刚迈出两步,一群人便把他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的眼前一片黑暗,只能听见拳击声,细不可闻的碎语,过度疼痛而发出的吼叫。

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无尽的黑暗虚空当中,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雾气流转下,一双泪光闪烁的乌黑眼睛被无限放大,不一会儿便紧紧贴在我的眼帘上。

突然间,骇人的眼睛变成了一朵旋转着的红花,花瓣融成鲜血,喷洒地到处都是。

细小的血珠聚在一起,如同一群红色的精灵,它们发出稚嫩而尖锐的哀求。

“救救爷爷……”

我听得见自己心脏在跳动,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那群血珠又逼了上来,声音比之前还要响亮。

“救救爷爷……”

……

……

我敢对灯泡发誓,这辈子从来没做过如此真实的恶梦,一切都像是实实在在经历过一样!

难道是小男孩给我托梦?难道那个秃头的吴管家还没死?

可是,令我大惑不解的是,那个吴管家和小男孩手里拿着那么重要的东西,还去夜市干什么?而黄二那群人,又日如何知道对方的行踪,还提前守在那里,各个带枪如临大敌?

这些问题我捋不顺。

总之,当我被薇薇摇醒时,全身上下都是汗水。

“我肚子饿了。”她拽着我的衣角,拉长声音,“懒虫不准睡了,做饭——做饭!”

我晃晃悠悠从床上爬起来,一看表,都中午十二点了。

接过薇薇递来的毛巾,胡乱抹了把脸,这才想起,床底下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要处理。

于是我问薇薇:“旅馆哪比较暗啊?”

她一脸不解,“啊?”

“就是看不见光,越黑越好。”

“越黑越好啊?”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突然调皮一笑,说:“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说完,好像突然又想到什么,叮嘱我,“不准告诉柳姐!”

“好啊……”我随口答应。

“我要你拉钩发誓!”她仍然不依不饶。

“什么地方啊这么神神秘秘,旅馆里只有锅子房间我没去过,刚才也就那么一问,你还真得瑟起来了……”

“那我不知道了,去吃饭。”她一扭头,趾高气昂就要往外走。

“成成成,我发誓,我发誓,行了吧,我的姑奶奶啊。”说罢,我伸出胳膊,由于袖子很长,她倒不至于看到我手臂上的伤口。

两根小拇指勾在了一起,薇薇嘴里默默有词,念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安哥你也要说。”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跟着她嘟囔了一遍,心想,这小妞和人熟了,还真和刚见面那种羞涩模样判若两人啊。

她好像比我还急,刚一念完,马上就拉着我的手往出走。

“慢点慢点。”我从床下取出包裹。

我俩穿过旅馆的小院,却没有进入一楼的大厅,反而贴着墙壁走到旅馆小楼背后。

等停下脚步时,我们面前是一间平房,比我住着的门房稍大一点。

“不会就是这吧?”我满脸疑惑,“这不是堆放杂物的小仓库嘛……难道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

“开门,待会你就知道了!”她神神秘秘的说。

之前我曾经来过两次的,所以不报什么希望。

仓库左边堆放着几把坏掉的椅子,正前方用油布盖着些貌似很久没用过的煤炭,阳光从巨大的窗户玻璃上洒进来,整个房子显得很闷。

薇薇却连那些杂物看都不看,直接走到仓库右边空荡荡的地方,弯下腰,模仿着刘谦的口气,说道:“下面,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说罢,纤纤小手不停的在地面上敲击。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时,她兴奋地叫了一声,“找到啦!”

我走过去一看,这才惊讶地发现,原来看似坚实的水泥地板,有一处四周都有细小的缝隙,而这一小块地板下面,似乎是空的。

我连忙帮薇薇把这块虚掩着的方形水泥块抠了出来。

果然下面是空的!

一个已经略微生锈的铁环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伸手用力一拉。

整个小仓库的地面都开始晃动,就像一场小型地震,而随着晃动,仓库中间的地板竟然沿着一条很隐秘的裂痕,一分为二,开始朝两边平移!

我张大嘴巴走了过去,向下一望,裂开的地板下竟然有石质楼梯通向那黑洞洞的地下,显然里面另有一番天地。

哦卖糕的!

此刻我已经深深的震惊了,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密室!

没错,二百五十号旅馆不但住着一群妖怪,而且用来堆放杂物的仓库下面竟然是个黑洞洞的密室!

薇薇得意的一笑,“安哥,下面够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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