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埃格伯侯爵十分恼火，他昨天夜里甚至没有睡着。因为他最忠心耿耿的大管家克里斯先生竟然在府上监守自盗，且不提几个月前撒切尔夫人房间里莫名其妙丢失的金银首饰，单单就一周前，克里斯从百姓缴纳的赋税当中克扣的五千金币就足够他在监狱里头呆到下半辈子结束了。
夜色当前，油火闪烁。
侯爵此刻正坐在桌前，手里捏着一支纤细的鹅毛笔，由于太过用力的关系，笔身已经呈现不断弯曲的态势。侯爵大人的均匀呼吸是整个房间的唯一旋律，他轻轻合上眼，正准备小小休憩一下的时候，门外忽地传来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
“侯爵大人，属下有事禀报。”侍卫在门外大声请示。
“进来吧。”
门吱呀开启，侍卫走了进来，微微躬身行一礼。
“大人，刚才在您的书房发现小偷正欲偷窃您的古董花瓶，现在那人已经被虏获，希望您亲自去看一看。”
...
偏厅，大门正中央跪着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这个男人低着头，仿佛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嫣然地耷拉着他那骄傲的鸡冠。埃格伯侯爵昂着头，擦得铮亮的军用皮靴随脚步迈出咵哒咵哒的清脆声音。
他走到前面，看清楚跪在地上的人以后轻叹口气：“克里斯，你又何必呢？”
克里斯抬起头，神色无比淡然地看着侯爵：“按照莱特王国律法，偷窃一千金币以上的平民最低判处十年徒刑。”
侯爵默默注视着他，一挥手命令侍卫们统统离开，偏厅的双扇厚重大门嘭地一声紧紧闭合。埃格伯默念咒语，从指间发射出一道淡淡的白色光束，光束击中大门中间的缝隙后分为两道，一上一下将缝隙瞬间填满。
凯撒魔武学院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样，即使主修武力，照样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发射出魔法隔音术。看来众贵族子弟想方设法削尖脑袋，只希望可以进入凯撒魔武学院也不是没有道理。
埃格伯侯爵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他转过身，把克里斯身上的绳索解开。
“好了，站起来吧，我不习惯和跪着的人说话。”
克里斯站了起来，双手扶着椅背。
“我听说你前几天去了一趟莫维行省，有个朋友告诉我说，看到有个长得很像你的人走进了魔法协会，你要做什么？”
克里斯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侯爵有些恼火，大声说道：“克里斯，我劝你老老实实把话说清楚，拿这么多钱你到底要干什么？”
“离开。”
“离开？”侯爵睁大了眼睛重复了一遍。
“我想离开这里，我受够了。自从一年多以前，瘟疫爆发的时候你把我像扔垃圾似的扔进隔离区，我就不想继续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呆下去了。呵呵，以前我一直觉得奴隶的生命很廉价很卑贱，但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我也是一样的。在你们这些贵族面前，任何平民百姓都只是你们活下去的垫脚石！”克里斯说得很平静，但是眼中奔涌的血丝却忠实地出卖了他。
“抱歉，当时的情况不得已。全城一共就140多位光明法师，我把他们分配给其他贵族以后，能够分派给普通平民的就只有十几个了。你要知道，当时那些贵族长舌妇天天在我耳边叨念，我虽然是比格爱特的领主，但也身不由己。”
“不用说了，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我也不会摇尾乞怜。你想把我怎样，就怎样吧，我克里斯还从来没有做过跪地求饶的事情。”克里斯一副置之度外的样子，目光直直地盯着桌上摇曳的烛火，事实上若要说他现在最最放心不下的，还是那个叫做唐娜的小女孩啊。
“还有一件事情，我至今都没有透露。”侯爵轻声说道，他叹了口气：“瘟疫爆发后一个月，局势已经到了彻底无法控制的局面。当时我收到一封来自十三世陛下的密令，信上只有六个大字‘舍平民，留贵族。’陛下的意思，是要我放弃全城的百姓，连夜把全部贵族撤出比格爱特。城外会有十位九级魔法师等候，当我们全数撤离以后，接踵而至的禁咒会把整个比格爱特烧成灰烬。”侯爵抿了口茶水，抬眼看向克里斯：“一场圣雨突如其来，浇灭了即将执行的计划，也燃起了全大陆新一轮的崇神热潮。不得不说，光明教这一步棋走得实在是太对了。”
话音刚落，克里斯颓然倒退几步，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侯爵。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内幕？就不怕我说出去吗？还是说这意味我马上就要变成再也不能透露秘密的死人了？”这一瞬，克里斯眼中难得地流露出一丝对生的渴望。
却没有想到侯爵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看我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吗？克里斯，你为我工作了几十年也算是尽心尽力，即使因为某些原因而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也还是会原谅你。我刚才所说的那些内幕就算你跑到大街上随处乱说，恐怕人家也只会当你是个疯子。我不会杀你，也不会把你送进监狱，但是你也无法继续在这里呆下去了。”
“什么意思？”
“你走吧，现在就走，带上你的钱和储物戒指，连夜离开比格爱特。”侯爵摆摆手，没再继续说话，而是转身走进内屋，独留下克里斯站在原地久久发呆。
...
第二天，克里斯这个名字从比格爱特彻底消失，侯爵对外声称的理由是因挪用公款而被秘密处死。昨天晚上，克里斯敲开唐娜房间的窗户，二话不说就要带她走。唐娜并未顺从，克里斯只得一人黯然离去。
辗转反侧了一整晚，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唐娜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从屋里出来，弯腰坐到门槛上，默默看着天边游离的白云。对于克里斯为什么要带自己走，她心里早有答案，这个答案很久以前她就已经隐隐猜到，现在终于得到证实，总觉得心脏上面被重重地压了一块大石头，呼吸不畅血液不通的感觉真是难受至极。
（快要第二卷，瓶颈多多，尽力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