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宣室殿出来,曼冬就没了精神,她忽然觉得一直都是自己在故作聪明,似乎事情被她弄得越来越糟糕。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花园,刹那芳华都化作银装素裹,唯有前方粉红、淡黄的梅花开得正艳。看见眼前美景,曼冬突然来了兴致,瞥见远处路过的宫女吩咐道:“你去椒房殿把又蓝找来,叫她带上器皿,不需太大。”
“喏。”小宫女远远福了福身。
半晌过后,又蓝带着小罐赶到了御花园。看架势像是跑着来的,气喘吁吁道:“娘娘,您跟皇上如何了?皇上喝汤了吗?您要着罐子做什么?”
“你这丫头,先把气缓匀了再说吧。看来是平时对你太好了,你是越发的聒噪了。”曼冬摸着梅枝,伸手道:“来,把罐子给我。”
又蓝乖巧的把罐子递给了曼冬,委屈道:“奴婢这不是关心主子嘛,”于是抬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主子,您到底跟皇上怎么样了?”
“唔,似乎是更糟糕了呢……”曼冬漫不经心地应着。
“啊?怎么会这样?”又蓝见曼冬依旧不在乎的模样焦愁道:“我的好主子,您怎么一点儿都不上心呢?可愁煞奴婢了。”
“好啦,你也消停消停,这种事儿本就急不来,快过来帮我多弄些雪水,再摘些梅花的花瓣。”
又蓝兴趣泱泱,接过了曼冬手里的罐子,里面已经搜集了一部分的雪水了,还浮着几片淡黄色的花瓣,又蓝瞅了瞅疑惑道:“主子,您收集这些是干什么?”
曼冬微微一笑:“反正闲来无事,方才看见这满树梅花,还有这白雪,就想收集来回去泡茶喝。”
御花园里,主仆二人在梅花林里穿来穿去,曼冬时而逗弄又蓝,偷捏一个雪球朝她脑门儿砸去,又蓝躲闪不及,正中脑袋瓜子,两人来了兴致,在雪地里笑闹着。
“皇后好雅兴啊。”
笑声顿止,嘴角的弧度也退了,曼冬不用看也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又蓝收敛了形态,恭敬道:“参见皇上。”
刘彻没有作理,而是盯着曼冬的脸,他在找寻刚刚的那一瞥笑容,刚才他在她的脸上看见了“快乐”,她居然可以跟一个宫女玩得这么开心,方才那样的场景仿佛是谁也不能亵渎的,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刘彻内心有些怅然,喃喃道:“朕似乎愈来愈不懂皇后了……”
曼冬诧异地挑眉,淡淡回道:“听皇上的言外之意,仿佛从前,您懂过臣妾?”是疑问的句子,确实肯定的语气。
也许就算是真正的陈阿娇,刘彻也没有懂过吧,因为他心里从来不曾有过她,又怎么会费心去懂呢?陈阿娇要什么,曼冬不清楚,但是她自己要的是什么,她很明白,而这个或许刘彻永远都不会懂。
“呵,是啊,好似从不曾真正认识过朕的皇后……”刘彻神情悠远,曼冬侧首看着他,并没有接话,两人之间安静了。
一阵风过,梅树上的小雪花拂到曼冬的面颊上,她用手轻轻拨过,木讷道:“皇上,在您心中什么是最重要的呢?”说完定定地盯着刘彻的面容,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刘彻心中一动,这个问题来得太突兀了,不过,似乎他从来都没想过……家国百姓吗?若他不当这个皇帝,这些对于他或许不那么重要,在这个位置上,更多的是责任。江山吗?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贪念权势地位的人。父皇、母后吗?还是那时常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个人?其实,他也渴求一份温暖,和一个能温暖他的人,会是她吗?刘彻望着渐行渐远地那个背影出神……
曼冬慢慢走出御花园,每迈一步心中都多一份哀愁。在刚刚,她感觉到了他的落寞,他不曾懂过她,可是自己又何曾看透过他呢?那个救她于马蹄的他,那个陪她滴血的他,那个和东方朔打赌的他,那个会为一个青楼女子对她生气的他,那个拼死挡住杀手让她逃跑的他,那个在洞房花烛夜说不会对她好的他,那个牵着她的手走上祭坛的他,那个拉着她的手享受百官朝拜的他……太多的他,也许自己真的不够懂他,曼冬幽幽地转身,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个人……
华灯初上,一个安静的夜。有些人的心中却不平静,曼冬呆呆地望着刘彻寝宫的方向,心里一直回响着那句“今晚就安排她侍寝”。她猜想着,也许卫子夫已经在他的寝宫了吧,在他的身下辗转承欢吗?她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了,心一阵一阵地抽着,这都是她自己自作自受的结果……
她越发的受不了这种感觉了,她反悔了,她做不到不在乎,守不住自己的心。她不想再这样碌碌无为了,她不要逃避,她要他的眼中只有她,她要他爱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