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静云轩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卫子夫木然地坐在床榻之上,像失了魂般了无生气。
“谁!”
感觉到一个黑影逼近,卫子夫警醒地喊出了声。
“是我。”黑影一半现在黑夜里,一半现在月光里,露出了半张姣好的面容。
卫子夫缓缓走进,不敢置信地唤道:“主子?”刚还一脸惊恐,却在下一秒变换成愤怒的面容,一把抓住女子的手臂低吼道:“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明明知道她的计划,却不告诉我,让我往火坑里跳,你是想一石二鸟对不对!”
女子很嫌恶地皱了下眉头,狠狠地拍开了她的手,卫子夫一个踉跄撞到一边的床柱上,借着力稳定了身形,依旧愤恨地盯着她。女子勾起唇角,转而厉声道:“别怪本宫没有警告过你,是你差点坏了本宫的大事,这是给你的教训!也不怕告诉你,那毒酒旁边的证物,也是本宫叫人伪造的。”
卫子夫脱力跪在了地上,埋头呜咽着。女子并不以为意吗,背过身沉声道:“本宫不能多呆了,你给本宫记住,不要耍小聪明,你的哥哥还在我的手上!”
卫子夫惊恐地抬起了头,刚想张口说什么,人影已消失不见,那微张的口型化作悲戚的哀恸。
自己真的选错了路吗?可是还有别的选择吗?卫子夫浑身瘫软无力,感觉周遭都是凉意。
未央宫。
“究竟是谁那么大胆,胆敢对皇后娘娘下毒手!真是反了!”馆陶公主怒骂着,越想越愤怒,转身就要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曼冬觉着不妙,赶忙下床急急地拿了又蓝递来的外衫便追了出去。
“娘,娘——”
馆陶公主停了步子,转身看见病怏怏的曼冬追着自己跑了出来,埋怨地跺了下脚,又走到她面前不满道:“娇娇,你这是做什么,身子还没好,快回去躺着。”说罢就要拉着她往回走。
“娘,我没事了,你答应我不要再生事端了。”曼冬气喘吁吁地劝解着。
馆陶一听这话,气得甩开了曼冬的手,气急败坏道:“这是本宫要生事端吗?本宫这也是为了你,你快回寝殿去。”边说边作势将曼冬往回撵,自己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曼冬哪能就这样回去,又紧紧地追上了,死死地抓住馆陶公主的手,“不行,母亲你不能去。”
馆陶公主甩了几下都甩不开,再也不理了,就这样拖着曼冬径直朝长乐宫的方向行去,“本宫为什么不能去,全都反了,这事儿本宫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
“母亲!”曼冬气急败坏地高呼了一声,“您听我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女儿发现这不是一人所为,我们不能这样贸贸然去找太后而打草惊蛇。”
馆陶公主停下了步子,看着曼冬将信将疑道:“当真?竟还有幕后黑手?”
曼冬郑重其事地点头道:“所以,这事儿得静观其变,咱们不能乱了阵脚。母亲,今晚咱且先回去吧。”
馆陶在原地思索了片刻方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那暂且如此,但是此事,本宫绝不会就此罢休!”
曼冬配合地连连点头,拉着馆陶往回走去。刚刚步入御花园,曼冬耳尖的就听见了人声,细听之下,原来是刘彻,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没歇息。曼冬抬头看了看天,还未过子时,刘彻的生辰还未过。随即嫣然一笑,转首对着馆陶公主道:“母亲,您先回寝宫,女儿有事儿去去就来。”
“你去哪儿啊?”还未弄清楚状况,曼冬已然消失在夜色中。馆陶轻皱了下眉头,朝她消失的方向眺望了几眼,担忧道:“这么晚了能去哪儿啊?”于是就急急地返回未央宫找宫监寻人去了。
曼冬寻着声源找去,不多久便看见了月色下那个高大的身影,欣喜之下便快步地朝刘彻走去。
“皇上,想当初,要是小春子没死,有他在皇后娘娘身边,您也能知道皇后娘娘的一举一动,就不会让小人得逞,这次的事儿恐怕也就不会发生了。”
曼冬刚想开口叫住刘彻,那个“皇”字还未出口,便听见郭舍人这番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难道小春子是刘彻的人?他居然是刘彻的人!曼冬不敢置信,她偷偷躲在树后继续偷听着。
“当初把小春子放在她身边,确实是想起到监视和保护的作用……”刘彻想着曼冬,又记起了在厌次的那些时日,她不顾一切的去就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不顾一切的为他挡刀,还有她在晋阳的所作所为,和今日在生辰宴上的一切,不禁喃喃道:“这样一个女子,他怎么能做到漠不关心,怎么能做到不去多看她一眼……”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唯独到“监视”二字后便打了住,曼冬后面的话再没有听进去,心房收缩着,阵阵犯疼。记得当初,自己还傻傻地想要收买人心,把他当做家人一样去对待。原来小春子是刘彻的人,那个看似毫无心机,又忠心护主的人,居然是刘彻派来监视自己的,想想往日都是在他的监视下生活,仿佛自己是个小丑一样,心就难以控制地抽痛起来。
枉自己还对小春子的惨死念念不忘,枉自己还以为他对自己越来越不同了。一直以来都是虚情假意吗?他说相信究竟也是假的吗?他看向卫子夫眼里的那些痛惜才是真的,是吗?是啊,自己怎么忘了,自己是陈阿娇啊!他在新婚之夜说不会对她好的陈阿娇,那个将来会被一纸废后罢居长门的陈阿娇。自己是早就知道的啊,可为何还是那么的伤心呢?
眼泪不自觉地盛满眼眶,她真的很渴望那个温暖的怀抱,渴望那个高高在上的他眼中能有她,究竟哪些是真的呢?到底他对自己说过的话哪句是认真的?
曼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寝宫的,只知道母亲诧异又担忧的眼神,带着满心的思绪和哀伤,就这么静静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