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卫青被送达宫门后,便由太监总管郭舍人领着进入宣室殿。刘彻早已在殿内恭候多时了,瞧见一身黑袍的卫青跨门而入,便连忙迎了上去,亲自扶起跪地叩首的卫青,像是爱惜极了眼前这个人才。
刘彻仔细打量了一番卫青,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看来皇姐所言非虚,你的确是个可造之才。”
卫青低头谦逊道:“是皇上和公主厚爱了,卫青有次良机为国效力,定当尽心尽力万死不辞。”
浩然正气,刘彻欣赏地连连点头,转首对一旁的郭舍人道:“即可替朕拟旨,册封卫青为此次抵御匈奴的守城监军,带领十万兵马,即日启程前往朔方郡支援。”
“喏。”
卫青一听,倍感荣幸,立马跪地谢恩,刘彻心情大好,复又将之扶起道:“无须多礼,马上就要出征了,朕准许你去静云轩看看你姐姐。”
静云轩。
“娘娘,外面有一位叫卫青的卫大人求见。”筱初一字一句地回禀着。
卫青?这两个字在心内“咯噔”一响,卫子夫惊喜得站起了身,还未绣完的荷包也随之掉在了地上,跨过坐榻不敢置信道:“真的?快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刚刚从宣室殿出来的卫青,便站在了卫子夫的面前,她刚想冲上去寒暄一番以慰相思,卫青却恭敬地拜下了身:“臣卫青参见卫美人。”
卫子夫尴尬地停住了脚步,见卫青这副尊卑有别的模样,不满地嗔怪道:“这是在我的宫殿里,你是我的弟弟,咱们已经好久未见,今日好不容易得以相见,难道还要讲究这些虚礼?”
卫青随即释然,忽又一想,复又谨慎道:“虽然是在自己的地方,但毕竟多少双眼睛盯着,让人拿去嚼是非,总是不好的。”
卫子夫受教地点了点头,故意道:“弟弟,你还是那么谨慎。”
在这个尔虞我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方,能不谨慎些吗?卫青心里也多少清楚自个儿姐姐在宫内的境况,当初姐姐只是公主府上的一个讴者,连婢女都算不上,只是因为皇上醉酒宠幸过一次,而有今日的地位。在皇宫这样事事看身份论家世且又是非多的地方,有多少人议论这些个不堪的往事,就连这次自个儿借了姐姐的荣光才有机会露脸,得到皇上青睐,怕也是要被人嚼上一嚼。
想到这里不放心的拍了拍卫子夫的手道:“总之,你孤身一人在宫内,要万事小心。只是弟弟也不能帮上什么忙,听说,陈家在封地多有不轨之举,皇上现在正忌讳着这件事,要是陈后再与你为难,大可跟皇上提一提,以此安身。”
不知是见了亲人,还是这些时日的悲喜一时间涌上心头,卫子夫深有感触的吸了吸鼻子,冲卫青安慰地笑了笑:“这个姐姐记下了,倒是弟弟你……”卫子夫顿了顿,瞅着卫青的表情,叹了口气接着道:“其实,我一直明白弟弟在想什么,这次出征是个大好时机,若然此次得胜归来,你则会更有资本站在她的身边,而我也能得到皇上多一点的眷顾,从此我们姐弟二人也能抬起头来做人了。”说到此处,卫子夫的眼睛闪着精光,一副谋略在心的面容。
夜间,刘彻一路笑着走进了静云轩,这几日,因着战事、政事、**诸多烦忧,今日总算舒心不少。看见卫子夫蹲身在门口迎接,也大方地上前扶了扶。卫子夫见刘彻心情大好,便也轻松道:“臣妾已命人备下晚膳,只是不知皇上是否要留宿?若是如此,臣妾好命人去准备准备。”
刘彻想了想道:“也好,就在你这儿歇下了。”
卫子夫一听,甚是惊喜,刚想表达点儿什么,瞧见刘彻已然坐在餐桌前,便急急地向餐桌走去,贤惠地开始为刘彻布菜,“皇上你常常这个,还有这个,这些是臣妾命厨房精心为皇上准备的,皇上尝尝可合口味?”
刘彻很享受地接受着卫子夫的殷勤,正吃着间,突然想起先前绝食的曼冬,不由停下了杯著、皱了眉。卫子夫以为是饭菜不合心意,小心道:“皇上用着不喜欢吗?那臣妾命厨房再去准备些您爱吃的来……”
刘彻抬手打断了卫子夫的动作,沉声道:“不忙,不是饭菜的问题,”回头瞥见站在一边的郭舍人,关切道:“皇后她……她还是老样子吗?”
“回皇上,比之前好多了,只是还是关在屋子里不出去,就连馆陶长公主都来过了,还是无用。”
刘彻忧心地叹了口气:“朕知道了。”
卫子夫尴尬地坐在旁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皇上好不容易来静云轩一次,可不能因着未央宫的那位出什么岔子。想起弟弟下午的那些话,思索了片刻,便故作随意道:“恐怕是近来堂邑侯在封地做了不少越矩之事,致使皇后娘娘心生烦忧吧。”
卫子夫并不了解个中缘由,可这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却引起了刘彻的注意,令他忆起了前几日在长乐宫跟窦太后的对话,脸色顿时一沉,用一边的方巾擦了擦嘴,便摔下碗筷起了身。
卫子夫更是弄得莫名其妙,不知是哪句话出错了,瞧见刘彻准备朝门口迈去,不禁慌道:“皇上您怎么了?是臣妾说错什么了吗?您不是说要……”后面那个“留在这里”几个字还未说完,刘彻早已迈出寝宫。
未央宫。
曼冬坐在床上,睡不着,冲着愈燃愈短的烛火发呆。这时,只听外面一阵吵嚷,曼冬不悦地皱了下眉头,却也懒得过问,本想一会儿就会安静下来,却在下一秒,“砰”的一声,寝宫房门被突然踢开。曼冬诧异地循声望去,这好歹是皇后寝宫,究竟是谁人这么大胆?但看见进来的居然是刘彻,曼冬不禁有片刻怔愣。刘彻沉着一张脸盯着曼冬,挥手让阻拦的侍女退下,侍女见这阵仗,哪敢不从,不须臾,寝宫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