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沐城是旁边省重点学校的学生。这个消息是那天晚上听他们聊天得知的，原来他们一直同一个城市里，却未曾遇见。莫小暖远远现在那学校门口等过席沐城，看着他走在清一色校服的少年中，阳光的脸上有一丝严谨，她没走上去喊一声席沐城。
现在她又现在这所高校门口。现在是上课时间，警卫看得严，莫小暖是好不容易才跟着送蔬菜的阿姨混进去的。
高校环境就是不一样，地面干净得让人觉得掉一跟头发都是一种罪过，左边是一小片竹林，右边是个水池，莫小暖边走边想着这地方肯定是恋爱的盛地。前面不远处就是教学楼。
莫小暖停在公告栏前，席沐城的照片贴在最前边，眼睛像一片阴影，没有笑容。
这时铃声响了，下课了。安静的校园霎时喧腾起来。
“同学，请问你知道席沐城在哪个班级么？”莫小暖随便抓着个男生问。
沈卫浩本来心情不好，突然被当路人甲用来问这种事，不耐烦的看着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外校的女生，问：“你也是那家伙的仰慕者？来找他告白的？”
“嗯。”莫小暖也不否认。
“走。”沈卫浩觉得不公，跟那家伙做了六年的同学，明明自己比较帅，却是那家伙更受欢迎，真没天理。
莫小暖安静跟在他身后，与他们格格不入的衣服引来许多目光。这让她有了些压迫感。
门口上银色的牌子，学生会。莫小暖跟了进去。
“城，你的暗恋者找你来了。”沈卫浩自己找地方坐着去了。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望向她，开始窃语。莫小暖眼里只有席沐城抓着笔皱眉的样子。
席沐城没想到莫小暖会到学校来找他，心里有些烦躁。
“你在干嘛？”莫小暖趴在他对面呆呆问。
“你找我有事？”他极不愿意看见她。
“席沐城，你跟我一起逃课吧。”莫小暖没问他，而是陈述。
“……”
“不然你请假也可以。”等不到回答的她继续说。
“够了。你在干嘛，她到底跟你说了多少事，你以为什么都知道你就能代替她了吗，你要记清楚，你不是她，你没有她的样子，你有的只是对别人的道听途说。”席沐城大声吼了出来，明明是个很理智的人，可是一看见眼前的莫小暖心里就莫名的烦躁，他受不了她把自己当成年少的小暖的样子，这让他有那么多以为曾经的错觉。
这一声震惊了所有人，沈卫浩也不可置信的看着怒气的死党。
像有无数条毒蛇在心里咬蚀，痛得想大喊却拼命忍耐承受着残留下的毒液。莫小暖咬住嘴唇紧紧盯着他，任泪往下流。
他不去看她，莫名的不敢去看她脸上的悲怆，为什么看见她的泪心里会难受呢。难道莫小暖这个名字已经这么根深蒂固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情绪，席沐城用力踢开凳子要离开。
在他踏出门口的那刻听见身后的女生带着哭腔的声音：“席沐城，我只是想跟你说，生日快乐。想陪你过一个生日而已。”
连这个也告诉她了吗，可是为什么自己不来到他面前呢。席沐城冷静的说：“不需要。”
然后离开。
沈卫浩不忍看了，走上去拉起莫小暖往外走，边走边说：“那家伙今天吃错药了吗，发的什么神经。别哭了，一个女孩子在这么多人面前哭多没形象啊。”诶，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失恋中的人。
把莫小暖送到门口，看着她头也不回走了，摇头感叹，爱情害人啊。
莫小暖蹲在路边，不知道去哪，把头埋下膝盖，不再压抑的难过，哭得一塌糊涂。
席沐城又再想起那晚站在楼梯口的小暖对他说，明天见。
他以为找到的出口在找不到她的那天突然被堵上了，他又回到了一个人拼命奔跑的路上。后来，他不再逃课不再泡吧，安分的学习，像她一样当个好学生，他以为会在省重点看到她出现，可是突然有一天一个女孩告诉他，她永远不可能出现了。
他绝望了。他的努力变得毫无目的。
如果可以，他也想大哭一场。可是没人能懂。
“你今天很奇怪。”沈卫浩拍拍好友的肩膀。
“学习压力太大，稍微有点烦躁。”席沐城随便找了个借口。
“今天你生日？不够意思啊你，做兄弟这么多年也不透露一下。”其实他能考上这学校完全是在席沐城的感染下，关于这一点，他父母可是对席沐城万分感激啊。
“今晚喝酒去吧。”知道他生日的只有小暖和他父母，而记得的大概就只有莫小暖了吧。
“行，就当是给你庆祝吧。”
已经是第四瓶了，可以看出席沐城已经喝醉了，因为他在哭。
像个孩子，撕破喉咙的哭。还不时自言自语。
沈卫浩没见过这样的席沐城，当年他父亲去世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悲伤过。
他默默掏出手机给安倪打了电话，这么晚了，学校是不能回了。或许他从未真正认识席沐城。
赶来的是安倪，安灏，还有莫小暖。因为安倪也在亲戚家借住，所以只能拜托哥哥帮忙了。
“姓沈的，你干嘛带他来喝酒。”安倪一见面，对着沈卫浩语气就不好。
“哟，姑奶奶啊，你可冤枉我了。这家伙今天生日，拉着我来的。”说着抢过席沐城手中的酒瓶。
今天他生日？安倪呆了，这种事他竟从未跟她说过，眼眸一陷，自己又算什么呢。
安倪看着莫小暖慢慢走向席沐城，她想走上前去却被安灏拉住了。
莫小暖坐在他身边又再说了句生日快乐。她想她是知道他为什么难过的。
她伸手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席沐城，我还欠你一个比你还大的蛋糕，我记得的。明年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一定不再食言。”
他似乎听见了，意识却清醒不过来，手突然回抱着女生，喝醉后心依然是痛。
莫小暖原本红肿的眼睛再次泛起泪水，这是他的拥抱，他们的第一次拥抱。
席沐城似乎做了个很真实的梦。梦里女孩站在他面前笑着说明天见，然后画面一转，女孩蹦跳到他面前指着旁边比她还高的蛋糕说，席沐城，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头很痛。席沐城用力抚着头挣扎坐起来，周围陌生的摆设，他记得昨晚一直在喝酒，后来应该没发生什么事吧，没印象了。
“醒了？把这喝了，赶紧起来吧。”安灏推门进来，把醒酒茶放下他面前。
“什么东西？这是莫小暖家？”席沐城凭直觉说，端过杯子一股喝了下去。
“嗯。快起来吧，昨晚可让我妹担心了。”安灏没再多说，走了出去。
整理后席沐城下楼看见安静吃着早餐的莫小暖，想起昨天自己似乎有些过分了，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莫小暖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微微一笑：“早啊。安灏做了早饭，一起吃吧。”
她的视线不再那么热灼。他坐在她对面，突然很希望她能对自己说些什么，这种感觉很奇怪。
“昨天，对不起了。”
“啊？”莫小暖疑惑看着对面神情不自在的少年。
“说了很过分的话。还有，谢谢，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虽然困难，但他还是说出来了。
莫小暖失神看着他嘴角的笑意，许久说：“没关系。”
“你们快点，已经很晚了。对了，只有一辆单车，我跟暖儿同路，那么城，你呢？”收拾好的安灏急急忙忙跑下来。
“我走着去吧，这离学校挺近的。”席沐城慢慢走在他们身后。
阳光透过树叶落下的点点斑驳。微微有些凉意。
莫小暖跳上尾坐，看着身后低头走在路上的少年慢慢远去，最终成一个黑点。
安倪甜美的形象在班里深得人心，那些男生几乎都成了她的追捧者，梧桐每天兴奋的要帮安倪拆情书，还要在莫小暖身边喋喋不休。
她还是不喜欢安倪，却不能阻止梧桐去喜欢。
“梧桐，明天我们去东区看一个画展吧。”听说一直在国外进修的新生画家莫骁汶上个月回国了，正举行一个主题为“铭记”的画展。日期是明天，刚好碰上周末。
正拆着信的梧桐停下了动作，想了会有些为难的神色，顿了顿说：“可是我答应了安倪陪她去百货大楼看衣服了。我……”
“那算了。”莫小暖继续埋头写字。
“我后天陪你去好了，不如明天我们一起去看衣服吧？”梧桐怕莫小暖有其他的想法，她希望小暖跟安倪可以做好朋友。
“没事。你陪她吧，玩得开心点。”莫小暖抬头冲她微笑，她知道梧桐就是那种答应了别人就不忍再反悔的小女生。
下课铃刚响，安倪便快步走到莫小暖面前，想起那晚他们相抱的画面她就很气愤，莫小暖算什么，她已经喜欢席沐城两年了啊，而他也答应要一辈子陪着她的。
“莫小暖，我告诉你，沐城是我的。”任谁也抢不走。
“哦。”莫小暖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懒得看她。
余光瞥见莫小暖的笔记本上写的全是一个人的名字，席沐城。顿时疯了似的拿起来撕个粉碎，嘴里喃喃是道：“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他是我的……”
“啪！”响亮的巴掌声震惊了所有人。火辣辣的疼痛让安倪眼里蓄满泪水，她睁大眼睛看着莫小暖，从来没人舍得打她的，而她竟然打了她。
莫小暖镇静看着她。
“你在干嘛？”刚才的情景落在来找莫小暖的安灏眼里，他冲进来心疼查看着安倪的脸，然后是略带责备的语气。
莫小暖依然冷静看着他们，然后紧盯着桌上地上的碎片，那是十五岁那年母亲送她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她依然记得母亲当时神情模样，眼里含着泪还对她说要好好学习，一个人要坚强。
“记得把地扫了。”莫小暖平静的越过他们，不带愧疚。
莫小暖没回家，而是直接在等车，去东区的最后一班车。
车准时到来，车上乘客不多，以致她一眼便看见坐在右边望着窗外的席沐城，他很专注的看着外面某个地方，侧脸在黄昏的光线下显得十分俊美。
莫小暖勾嘴角，前一刻内心的酸涩这时已消失无踪，心有些颤抖，此时她渴望与他对话。
可她只是走到他身后的座位轻轻坐下，然后静静看着他。
车开动了，终点是东区。在这不长不短的路程里，她祈求忘记过去，铭记他最近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