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美走在校园外的马路上,感到心情糟透了,她不想回家,不想面对那里的每个人。她望着周围的建筑又感到一阵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除了那个家还能去哪里,忽然,她停了下来,好像想到了个地方。
傍晚的校园没有了喧嚣,周围一切都静悄悄的,神圣庄严的教学楼沐浴在一片夕阳的余辉之中,奈美不由自主地向篮球馆的方向走去,心中似乎有一种小小的期待,篮球馆前的露天篮球场是户川枫秘密的训练基地......
来到篮球场上的奈美,有些失望地坐到一边的长椅上,篮球场好像怕打破校园难得的宁静一样沉默着,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身影。奈美抚摸着长椅,户川枫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慢慢回味着刚才那个突然的拥抱,那种真实的触感......奈美感到很迷惑,户川枫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会一次次地做出违背他风格的事来呢?
夕阳的余辉渐渐消失在随风摇摆的树叶空隙中,初秋的夜晚似乎来得很早,似乎已经忘记了时间的奈美感觉一阵阵凉意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冷战,她站起身,准备离开,却听到了不远的篮球筐后传来“哐——”的一声,顿时吓了一跳。
奈美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向那个篮球筐。
“户川枫!”奈美惊讶地叫出了声。
只见户川枫靠坐在篮球筐上,双目紧闭,手里还拿着一瓶啤酒,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奈美的到来,他的书包和外套挂在一边的柱子上,周围满地狼藉。奈美看着堆成一堆的易拉罐,慌忙蹲下身子,夺过他手里的啤酒,摇晃着他的一只胳膊,一脸焦急又心疼地抱怨着:“户川枫,你醒醒,醒醒啊!”
户川枫的头靠在身后的篮球筐上,有些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但是眼睛都睁不开似的。
“户川枫,”奈美觉得很徒劳,他真的喝多了。她望着第一次这样失态的户川枫,突然觉得他跟自己一样可怜,心里顿时像被刀割似得疼,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地涌出了眼眶,“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你是我认识的户川枫吗?你不是很嚣张吗?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醉酒?”
此时的奈美真有趴在户川枫身上大哭一场的冲动,但是,夜幕降临的球场上,她连户川枫的脸都快看不清楚了,她现在要想办法带他离开,他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呆在这里会受凉的,可是要去哪呢?奈美边想边将他的外套摘下来,想为他盖在身上,忽然,一串钥匙从外套口袋里掉了出来,奈美捡起钥匙,计上心来。她收拾一下东西,拉起户川枫的一条胳膊,让他靠在自己背上,慢慢站起身,身子不由地晃了几下,毕竟户川枫的重量足够让她承受。站起身的户川枫似乎恢复了些知觉,他一只胳膊搭在奈美肩上,身体靠在奈美背上来保持平衡。他的头搭在奈美的肩上,如此耳鬓厮磨的接触,让奈美有些想入非非,这个家伙有意无意地占够了她的便宜。
拖着户川枫来到篮球社休息室的奈美快要瘫在地上了,她把户川枫抵在自己的身体和墙之间,用钥匙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休息室里,户川枫躺在沙发上,沉沉地睡着。奈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还喘着粗气。
“没想到这个家伙还真够重的。”奈美揉着自己的肩膀自言自语着。
手机的一阵狂响,让沉睡的户川枫皱了皱眉头,奈美慌忙掏出手机,按了接听键:“喂?”
“喂,奈美,是我,西奈。”
“哦,西奈哥,怎么了?”奈美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机。
“你现在在哪?听说你还没回家,伯父伯母都很担心,刚刚洛伊还打电话过来,说你不接电话。到底怎么回事?”
“哦,可能刚才没有听见吧。我没事。”
“我问你现在在哪,赶紧回家哦。”
“我...我在朋友家里,今天...可能回不去了。”奈美看着一旁的户川枫有些心虚地说。
“朋友?什么朋友?希雯吗?”
“哦?哦,不是,我除了希雯就不能有别的朋友吗,哎呀,放心好了,西奈哥,我真的没事,我朋友...出了点问题,我要留下来陪他,明天我一定会回家。”
“是吗?”那边的西奈语气中还夹杂着怀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嘛,好了,西奈哥,我向你保证,我绝对绝对不会有事的,”奈美见西奈不吭声,灵机一动,“西奈哥,我的手机快没电了,不能多说了,家里那边拜托你了,有事我会再打给你。”奈美说完立即挂断了手机。
“江奈美,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嘛?真是糟糕透了。”奈美敲着自己的头说。
漂亮的独栋公寓里,西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手里还攥着手机,奈美和希雯的话在耳边交替着回响:
“我除了希雯就不能有别的朋友了吗?”
“奈美除了我还会有什么朋友?她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城市,又不是那种擅于交际的女生。”
“我朋友...出了点问题,我要留下来陪他。”
他的直觉告诉他奈美在说谎,他的眼底满是落寞和忧虑。
“叮咚——”门铃声将西奈从夜色中拉了回来,他一瘸一拐地过去开门。
西奈打开门一脸惊讶地说:“呀,江洛伊!”
客厅里,西奈递给洛伊一罐啤酒,笑着调侃道:“怎么,你亲爱的表妹不在家,你就在家里呆不住了?还是你以为她在我这里啊?”
“嘁,我才没那么无聊,以后她的事跟我没关系。”洛伊说完打开啤酒,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是么?”西奈依旧是笑着,“放心吧,她是个聪明的女孩子,不会有什么事的,可能心情不好想出去发泄一下吧。”
“聪明?我看她笨得像头猪一样。我才不会担心她。”
西奈看着明明很在意却还要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的洛伊笑得更灿烂了,说:“我觉得你们表兄妹还真是像啊,都是一副口是心非的样子。”
洛伊黑着脸应道:“我跟那个乡下表妹很像的话让我很难过。”
“呵,如果是奈美的话,她一定会说,‘我跟那个变态表哥很像的话让我很生气’,哈哈,你们两个还真有意思。”西奈说完大笑起来。
“我拜托你不要笑了好不好,真的很烦哎!”洛伊瞪了眼西奈,一本正经地接着说,“她那个朋友到底是谁啊?”
“不清楚,不过,凭我的直觉应该是个男人。”西奈脸上的表情很平静。
而洛伊的脸色看上去更难看了,眼睛里好像有团火在往外冒,他沉默着。
“怎么,担心了吗?”西奈用手在洛伊眼前晃了晃,笑着说,“放心好了,奈美是个怪兽,不会让男生占便宜的。”
“你很无聊哎,谁说我在担心她啊!”洛伊说完扔下空啤酒罐,向游戏机走去,“今天我要在这里打发时间。”
“呵,江大公子在我这里过夜,你说,会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啊?”西奈牲畜无害地笑着。
“你不要恶心好不好!”洛伊咆哮道。
西奈笑着望了望窗外,夜已经深了。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篮球社的休息室里,使原本黑漆漆的休息室变得敞亮了不少,月影朦胧,看上去别有一番情调。奈美坐在一张办公桌前,趴在桌上赏月,她很奇怪自己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也许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跟户川枫度过这样一个难忘的夜晚让她多少有点兴奋吧。刚才跟希雯发了几条短信,现在已经完全没什么事情可做了。希雯那个家伙居然对自己说什么要把握机会......奈美想着想着就握紧了拳头,什么嘛,真是个损友!不过,这样的夜晚,这种情况之下,期待会有什么浪漫的事情发生,也是很正常的,电视剧里不都是那样演的嘛。哎呀,江奈美,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真是丢死人了!奈美用手不断地敲着自己的脑袋,同时,将头转向沙发上还在睡着的户川枫。
户川枫翻了翻身,原本侧着的身子平躺了过来,搭在他身上的外套也滑了下来,奈美轻轻走过去,小心翼翼的为他盖好外套,她蹲下身子,静静地看着户川枫熟睡的脸,不由得看出了神。那张有型的脸在月光照耀下,轮廓更加分明,那又粗又有型的眉毛,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唇,虽然希雯一直不认为他很帅,但是奈美觉得他看上去超有感觉,也许就像希雯说的,他长得太男人了。
一阵凉风从窗外吹进来,奈美抱紧了双臂,自己也只穿了单衣。她关上窗子,开始在休息室里四处寻找可以御寒的东西,不幸的是,除了毛巾和队服,这里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了。忽然,她在办公桌的柜子里找出了一条超级大的横幅,大概有一米多宽吧,长度就不用说了,好像有十几米长呢。她笑了笑,抱着横幅来到户川枫身前,将横幅展开,盖在他身上,一不小心,横幅盖过了头顶,她见状忍不住笑了,看上去不错哦。正当她为自己的聪明才智得意时,户川枫突然说话了:“你把什么盖在我身上了?”
奈美吓了一跳,有些慌张地回答说:“哦,是条横幅,你什么时候醒的?”
“被你吵醒的啊,”户川枫说完掀起盖在身上的横幅看了看,接着说,“你以为是死尸啊,居然盖到了头顶。”
“死尸多难听啊,是烈士,嘿嘿,我又不是故意的。”奈美说着坐到椅子上,假装摆弄着手机,“看来你酒醒得差不多喽。”
“恩。”户川枫依旧躺在沙发上,看着身边的奈美问道:“你就这样一直坐到现在?”
“恩,”奈美点点头,却不好意思去看户川枫的脸,“你不好奇我怎么会在这里吗?”
“有什么好奇的,你背我来这里的,我知道。”
“什么,你那会儿什么都知道,怎么还好意思让我背你来这里?!”户川枫轻松的语气让奈美感到很生气。
“哎呀,我只是迷迷糊糊中知道是你,别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户川枫忙解释道。
“那,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奈美忍不住问道。
“能不能不说这个啊,你不困吗,过来这边一起睡吧。”户川枫说着坐起身,将沙发的一半让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谁要跟你一起睡啊,流氓!”奈美一下子羞红了脸,冲户川枫嚷道。
“你很无聊哎,我好心腾地方给你睡,你居然骂人。”户川枫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奈美好像都没有听到他嚷过。
“我才不要,我宁愿坐在这里。”奈美固执地扭过头去。
片刻尴尬的沉默之后,户川枫又开口了:“你坐过来陪我聊聊天吧。这样很无聊诶。”
“你还是睡觉吧。”奈美坐在那里没有动。
“我已经醒了就睡不着了,你过来啊。”户川枫见奈美还没有动静,干脆伸出一只胳膊,一下把奈美拽起来。
奈美被户川枫拽着,拼命往后逃,嘴里说着:“你要干嘛?”
户川枫稍稍一用力,奈美整个人都被拽到了他身上,奈美慌忙挣脱掉他的手,坐到他旁边的沙发上,难为情地呆坐着。
“你怕我会吃了你啊。”户川枫看着她的脸说。
“有点。”奈美依旧不敢望向他的眼睛。
“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户川枫的眼睛一刻不离奈美的脸。
“什么...什么问题?”奈美有些紧张地看着他,与他目光接触的一刹那,她又转过脸去。
“你第一个喜欢的人,你还记得吗?”
“第一个喜欢的人?”奈美还是忍不住看向他,“为什么问这个?”
“回答我。”户川枫的语气让奈美感到很有压力,好像不回答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似的。
奈美深吸了口气,说:“记得。”
“是那个低级的日浦队队长吗?”
“你不要那么说他,他才不低级!”奈美有些生气地说。
“我问你是不是?”
“是,没错。”
户川枫沉默了几秒钟接着问道:“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你到底要问多少个问题?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奈美有些急了,看着他说,“好,我全部告诉你,我喜欢了他四年,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忘记他,但是我现在不喜欢他了。可以了吗?”
户川枫静静地看着奈美没有说话,但是奈美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坏。他望着奈美,忽然伸出左手,想要抚摸奈美的脸,奈美愣了一下,慌忙闪开了。
“你要干什么?”奈美低下头去,两侧的长发盖住了侧脸。
户川枫撩起奈美耳畔的长发,轻轻抚摸着那张精致的脸,慢慢地靠近,直到他的呼吸吹拂到奈美脸上,他忽然停了下来,看着奈美那双在月光下依旧炯炯有神的眼睛,轻声道:“你喜欢我吗?”
奈美睁大眼睛看着他,一时间无言以对。
户川枫的神情突然变得黯淡,他扭过脸去,同时收回手来,恢复了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说道:“不要喜欢上我,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
奈美一直狂跳的心仿佛跌落到了谷底,她也很惊讶自己的这种感觉,原来她对户川枫是有期待的,不然她就不会有这种失望的感觉,她想起了洛伊跟他说过的那些话,他说喜欢上户川枫是会受伤的,看来是真的。只是,户川枫此刻讲的都是真心话吗?为什么他不敢看着她的眼睛?
“我困了,睡了。”户川枫说着便倒在了沙发上。
奈美静静地坐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感觉有些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