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回望着段香仪,身上突然出了冷汗。他是个驰骋沙场很多年的人,没道理莫名其妙地发冷汗。但如今他感觉心跳突然漏了半拍,仿佛被人看透了一般。这样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了。
“大人?”段香仪一脸可怜可爱的模样,仿佛只是单纯地想要将陆生从臆想中拉到现实里来,她的睫毛忽闪忽闪地把双眼流露出来的关切遮掩了一半,让人分明猜不出她到底想干什么。
但是陆生其实明白,他的底线被人看穿了。本来对方不应该知道的事情,此时他的理智却告诉他,她什么都知道。
她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段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生抹了抹脸上的冷汗,如此这般地对段香仪说道。
梁伯诚微微动了动,扭头看着段香仪,轻轻摇了摇头。
段香仪抬头看着梁伯诚,开怀一笑,站了起来,给陆生欠了欠身,说道:“承蒙大人不弃,请随香仪过来。”
陆生身边那俊秀小生也想跟着,却被陆生拦了下来。陆生和段香仪就如此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正厅,两人俱都是一脸坚毅,仿佛全然不顾周边他人的意愿。
待得二人都出了门,梁伯诚的眉才蹙了起来。那一脸的担忧不是装出来的,看得梁夫人连连叹气。
虽然厅中还有不少陆生带来的人马,梁夫人还是禁不住对自己的二儿子说道:“你这是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以为沾上一个有权有势的,哪怕他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总能对我家有什么益助。如今反而惹上了官非,就算不是官非,你看着满屋子人,哪个是好相与的?”
“娘,您别说了。”梁伯诚站了起来,说道:“我不放心,我去看看。”
“你不能动。”那俊秀小生跨了两步,站在梁伯诚面前,鼻尖对着鼻尖说道:“你不能动,陆大人已经说了要与你的丫鬟私下谈谈,难道你想抗命?”
“我不是你军中人士,谈何抗命!”梁伯诚毫不示弱,挥开了那小生拦着的手就要往外走。
那小生当然不会允许梁伯诚如此这般,一侧身便用身子挡住了梁伯诚前进的路。梁伯诚两度被挡,心里十分不痛快,吼道:“你让开!”
那小生脸上显露了古怪地表情,说道:“你凭什么让我让开?”
“这是我家。”梁伯诚冷冷的说道,“让你在这里站着,已经是给你面子了。如果你还不让开,我就要报官了。”
“报官?”那年轻人嗤笑一声,说道:“我就是官,你还打算报给谁?”
梁伯诚恶狠狠地盯着那年轻人,盯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官,要报的当然是当地的父母官。方才我也听出来了,你们分明就是冒充的。既然是冒充又闯进了我家里,即便是真有什么秘密任务,我也不必一定要帮你的。你们最好考虑清楚,如果我家眷出了什么事情,莫说世子会不高兴,就是我们这个小城也不会让你们来去自如!”
“你口气倒不小。”那年轻人冷笑道:“只怕在你不让我们‘来去自如’之前自己就已经成了僵硬的尸体,至于世子,我还真怕他会高兴。”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梁伯诚狐疑地问道。
“你猜。”那年轻人挑了挑眉,挑衅地回答道。
梁伯诚不再与他斗嘴,而是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盯着这个俊秀的青年。梁伯诚的盯不是一般的看,不光是看他的脸他的眉眼他的表情,还看他的衣着,领口袖口,还看他的发尾他的指尖,还看他的靴底他的虎口。
“你不是军人。”梁伯诚开口说道,“你虽然有些气势,反应能力也很不错,但你肯定不是军人。”
那青年露出未知可否的表情,但也不追问。梁伯诚叹了一口气,说道:“香仪那么询问,陆大人给出的反应已经让我猜了个七七八八。原来你们都是从西北来的,所以才会笃定世子没有往西北方向走。”
“算你说对了一半。”那年轻人笑了笑,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梁伯诚,说道:“继续说。”
“没得可说了。”梁伯诚苦笑了一下,说道:“我只能猜出这么多,但香仪应该知道的比我更多、更详尽。”
“你那个丫头是什么人?”那年轻人奇怪地问道:“为什么明明你才是主子,她是奴婢,这一趟对话却仿佛她才占了主动?”
“你没听到吗?子期喜欢她。”梁伯诚往椅背上靠了靠,做出一番无所谓的样子,说道:“如果你没听到,我重复给你听:子·期·中·意·她。”
“我又不是聋子。”那年轻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继而瞪大眼睛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如此奇怪,一句中意就像让我不再怀疑未免太天真了,快点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否则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你打算对我怎么不客气?”梁伯诚感到自己在对话中占了上风,突然心情愉快了许多,对那年轻人说道:“我只要找个人通知本地官衙你们的事情就是真的对你不客气了,你到底能对我怎么不客气?”
“你——”
“你不如告诉我几件事情,我们来交易,我告诉你到底为什么香仪能占主动?”
“你不会耍诈?”那年轻人用怀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梁伯诚。
梁伯诚笑了一声,说道:“我一见你就知道你不是一般战沙场的人,我知道你一定识大体,会认字,脑筋活络,在你主人心里的地位高过陆大人许多。我还知道你武功不高,也许只是堪堪防身。”
“你观察力倒是不弱。”那年轻人伸出了一只手,划过梁伯诚的下颚,笑吟吟地说道:“长得也不错,真是可惜啊可惜。”
梁伯诚皱了皱眉,一巴掌打开了那人的手,十分不快地说道:“难道还有断袖之癖?这之前我还真没看出来。”
“随你怎么想。”那年轻人笑哈哈地背过了手,说道:“不过我也知道,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一定是敌人。”
“何出此言?”梁伯诚眯了眯眼,看着那人。
“你们护着徐子期,我们要抓到徐子期,难道还能做朋友?”那年轻人坐在了先前段香仪坐着的椅子上,伸出一只手托着下巴,眉开眼笑地看着梁伯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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