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接过富丽堂皇的祥云瑞鹤圣旨,一干人从地上站起来。
老公公上前一步,意味深长的对柳涵说:“姑娘,这箜篌皇上自己也是喜欢的紧啊。”
柳涵抬眼看他一眼,只见他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高深莫测的笑意,顿觉异常厌恶,刚想发作却听展昭笑着说:“我先代小涵谢过圣恩了。小涵还一直跟我说什么时候也做一尊这样的琴,今天皇上就给送来了,还真是疼惜这个晚辈啊。”
老公公目光顿时变成两把利剑,狠狠甩在展昭脸上,展昭淡淡笑意,不卑不亢的看着公公。老公公道:“有幸得到皇上的宠爱,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的人勾心斗角了一辈子,还只是个卑贱的下人!”
展昭一笑,道:“所以我更要代小涵谢过皇上了。”
老公公冷哼一声,还想再说话,包拯上前对公公抱拳道:“公公一路出宫来宣旨,指定是累了,还是先进去歇息会,我命人泡壶好茶,给公公解解乏?”
老公公可以不给别人面子,却不敢不理会包拯,连忙道:“包大人客气了,老奴这就要回宫去了,皇上那边不能没人侍奉着。”
包拯点头笑道:“既然公公忙着,那我就不打扰了,走好。”
老公公笑着点头,转身要走,又回过头对柳涵说:“姑娘,皇上叫我转告姑娘,随时都可以进宫去玩。”
其实仁宗是没有说过这话的,只是老太监在仁宗身边久了,对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心思都能揣摩出一二。他见仁宗唯独对柳涵格外宽容,便了然仁宗心中的想法,也愿意先替仁宗打打预防针。
公公说完,带着一干手下离去了。待公公走后,安平扑上前去,兴高采烈的围着仁宗赏赐的珠宝赞叹不迭。包拯走到柳涵身边,对柳涵和展昭说:“你们跟我进来书房。”
柳涵点点头,和展昭跟着包拯去了,王朝一边心不在焉的应和着安平的感叹,一边担忧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书房中。
包拯对柳涵说:“我知你不是那种顾忌传统礼教繁文缛节的酸腐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柳涵点头道:“您说吧。”
包拯道:“如今这情形你也看见了,皇上的心意一清二楚,我不问别的,你就明白的告诉我,你想不想进宫,想不想被纳为妃子?”
这正是展昭最想知道的问题,只是他无法问出口,包拯这么一问,他心中捏了一把汗,如果柳涵的回答是想的话,他就真的失望伤心了。
柳涵急忙摇头,道:“不想!”
展昭松了一口气,包拯也满意的点点头,道:“再好不过了,可是皇上那边要怎么办呢?”
柳涵皱了皱眉头,道:“反正我是不会进宫的,今天出来了,以后就一辈子都不进去了。”
包拯道:“皇上之前跟我提过给展护卫赐婚的事。”
“啊?!”展昭和柳涵都吃了一惊,异口同声道。
展昭暗暗焦急,问包拯:“皇上要把谁许配给我?”
柳涵在一边也迫切的想要知道。
包拯抿嘴一笑,道:“小涵,你愿不愿意嫁给展护卫?”
柳涵惊诧的瞪大了眼睛,问包拯道:“您开什么玩笑?”
包拯皱皱眉,道:“怎么,你不愿意?”
柳涵这才反应过来,包拯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真切切的在征询她的意见。柳涵也糊涂了,她到底愿不愿意嫁给展昭呢?反正她是不希望看见展昭娶别人的,可是嫁给了展昭,万一以后她又莫名其妙的回到了现代,那展昭怎么办?好多穿越小说不都是这样吗?柳涵红着脸犹豫不定,展昭的心情也是七上八下不得安宁,他怎么问自己的心都是喜多过惊,他是愿意的,只是他一个人愿意还不行,还得柳涵愿意才行,毕竟这不是一个人可以说的算的事。
包拯是怎样的聪明,见柳涵一脸羞涩举棋不定的表情,便大概明白了她心中的想法,于是道:“今日范先生来信,说眼看就要秋收了,怕是忙不过来,正巧你们去避一避,让我也好有闲暇向皇上请求赐婚。”
柳涵连忙叫道:“哎哎哎,我还没答应呢!”
展昭抬眼看了柳涵一眼,见柳涵红着脸,偷偷的瞥了自己一眼,连忙把视线挪开。包拯见这两人这副别扭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又怕被他们看到更加尴尬,连忙清清嗓子,装作一本正经的模样叹气道:“原来小涵不想嫁给展护卫啊,那算了,我去跟皇上说让他另外挑人吧。”
柳涵听得有些糊涂,皱眉问道:“难道皇上是要把我赐给展昭吗?”
包拯点点头。柳涵和展昭更加奇怪了,展昭问:“那他为什么还对小涵这么好?”
包拯道:“赐婚是你们刚进宫时说的,那个时候皇上不了解小涵。”
这样一说,柳涵倒有些得意了,就是说皇上跟她接触了一阵子,发现她不仅长得“漂亮”,性格还十分招人喜欢。柳涵挑挑眉毛,得意的抬起下巴。天底下的女孩子都一样,一旦有人喜欢自己追求自己,虚荣心和自信心就会得到极大的满足。柳涵摇头晃脑的说:“看来我还是挺受欢迎的嘛!”
见她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展昭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包拯笑道:“是啊,你是很特别嘛!”
展昭笑道:“大人,我看她不会嫁给我的,我也不敢娶这么受欢迎的。”
柳涵听展昭这么一说,有些着急道:“你有什么不敢的!”
包拯笑着说:“行了,你们在家休息两天,两天后启程去杭州。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如果不出意外,过年的时候你们就可以回来了。”
柳涵忙问道:“去杭州做什么?”
展昭白她一眼,道:“刚刚大人说什么你没听见啊?要秋收了,去帮忙!”
柳涵又问:“帮谁啊?”
包拯笑道:“范仲淹,范先生。”
柳涵张大嘴巴,吃惊的问;“就是那个写《岳阳楼记》的范仲淹?”
包拯颇为惊异的看着柳涵,笑问道:“你还听说过《岳阳楼记》?”
柳涵嗤嗤鼻子,道:“上学的时候天天考这篇文言文,变着法儿的考。让默写还让翻译,写错一个字就扣一分,没把我折腾死!”
包拯和展昭奇怪的对看一眼,包拯道:“你这可真是个坏毛病,你说的话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柳涵挑挑眉,想起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道:“我们怎么过去?步行还是....?”
展昭哈哈笑起来,道:“愿意走你就自己走着去吧,我可是骑马。”
柳涵听的一缩脖子,道:“我不会骑马。”
包拯笑着说;“没关系,到时候让展护卫教给你。”
秋高气爽。
大理虽不是什么大国,王爷的队伍却也气派的很,随行的婢女侍卫马车仪仗连绵数百米。
柳涵从马车上跳下来,见段思琪一身淡色锦绣绸缎的外袍,腰间的图腾宝剑格外显眼,明明是很赏心悦目的古装帅哥,却见柳涵不自觉得鼻子一酸。柳涵走上前去,站在展昭身边。
段思琪对展昭和柳涵抱拳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止步吧,再往前走就出了汴梁地界了。”
展昭这人不喜言辞,感情也不会表露在脸上,只是淡淡的道:“你走吧。”
段思琪问;“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杭州?”
展昭道;“明天就动身。”
段思琪瞥了一眼旁边的柳涵,抿嘴笑道;“以后怕是天天都要打着过了。”
展昭愣了愣,随即也笑了起来。柳涵可不是傻子,见这两人吃吃的笑,没好气道:“笑什么笑!我都还没有嫌弃他这个南极人!”
段思琪听不懂柳涵的话,问道:“什么人?”
展昭解释道:“就是说我很没趣。”
柳涵瞅他一眼,哼道;“何止是没趣,简直就是木头。”
段思琪哈哈大笑起来,情不自禁的说;“认识你们可真好!”
柳涵白他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
段思琪凑到展昭耳边,小声道;“将来如果你们真的成亲了,一定要飞鸽传书告诉我,好让我也来讨杯喜酒。”
展昭听了,脸皮微微有些红,偷眼看了柳涵一眼,见柳涵侧着身子朝向一边并没有听见这话,他微微放心,对段思琪说到:“还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段思琪摆摆手,道:“你放心吧,她绝对会同意的。”
一旁的柳涵当然不会没听见,她撇撇嘴巴,心想,你就这么敢肯定啊!我才不会嫁给落后我几千年的一个木头人呢!!
段思琪大声道:“行了,我得上路了,不能耽误了行程。柳姑娘,以后一定要去大理玩,我们那边特别热闹。”
柳涵这才转过身,道:“知道了,我一定去。”
段思琪对二人一抱拳,转身往车仗里走,柳涵突然想起彭辉临走前跟她说过的话,于是叫道:“段思琪。”
段思琪回身问:“什么事?”
柳涵道;“彭辉托我帮他说声对不起。”
段思琪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过去的事情我都忘记了。”
说着,段思琪上了自己的马车,整个队伍排开一字长龙,缓缓往云南方向走去。
柳涵和展昭直站到队伍最后一个人影也消失在山坡的拐弯处,这才咂出一丝淡淡的离别愁绪。展昭扭头道;“我们回去吧。”
柳涵点点头:“是该回去了。”
展昭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道:“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好好问你。”
柳涵猜出展昭要问什么,尴尬道:“什...什么?”
展昭停下来,认真的看着柳涵,灼热的目光将柳涵的脸烘烤的火辣辣的。柳涵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她不敢答应展昭什么,却又怕展昭从此真的就绝了念头。一时间纠结的情绪让柳涵愁苦的皱起眉头。
展昭刚要说话,却一把抱住柳涵,大力把柳涵转到自己身后。柳涵吃了一惊,听闻脑后呼呼的风声,回头一看,只见一把锋利的剑尖对着自己的鼻梁,差一厘就刺穿了她的鼻骨。
展昭抬脚把那蒙面人踢翻,将柳涵护在自己身后,喝问道;“你是何人!”
蒙面人从地上爬起,哼了一声,冷冷道:“到下面去问阎王吧!”
说着,挥舞着手中的剑向展昭袭来。展昭一把推开柳涵,和蒙面人战做一处。柳涵正要上去帮忙,草丛里又窜出三个蒙面汉子,柳涵心头一凛,突地想起彭辉对她的衷告。
三个汉子一个比一个厉害,柳涵只能艰难的躲避,没有丝毫还手的机会。展昭逼退自己的对手,抽身飞到柳涵面前,帮她抵御强敌。
展昭边打边对柳涵说:“我们不宜久战,你快马加鞭回去搬救兵,我还能抵挡一阵。”
柳涵摇头道:“两个人打斗十分吃力,更别说留你一个人了。我不走!”
展昭心头一暖,没有再说话,跟柳涵背对着背,互相利用互相帮衬,一个接一个发招。你进我退,此消彼长,一时间四个蒙面人也没有下手的机会。
一个蒙面人厉声喝道;“废物!把他们打散开!”
听了这话,其余三人拼了命向二人中间攻来,企图将她们分开。展昭一把握住柳涵的手,轻声道:“别怕!”
柳涵也反手紧紧握住展昭的手腕,道:“我不怕。”
展昭看了她一眼,眼眸中有浅浅的笑意。柳涵突然有些恍惚,觉得这不像是在生死相搏,而是在自己家的地板上坐着打boss玩闯关,因为她不仅没有一丝惧意,反而享受这样安心的过程。
展昭见柳涵这副样子,微微有些吃惊,一把把柳涵拉到自己身后,跟后面袭来的人刀剑相接。柳涵被展昭一扯,这才回过神,挥剑隔开蒙面人的刀。
展昭气呼呼的回头来斥道:“这个时候你还能发呆!用点心,不然我们就是死路一条。”
柳涵点点头,突见一个蒙面人冲她脑袋挥手就是一刀,柳涵完全可以弯腰挡开,可是身后还有一个展昭,柳涵无奈,抬剑挡在自己面前,希望可以挡住这一刀,没想到这蒙面人力气如此之大,一刀砍在柳涵剑上,柳涵顿觉虎口发麻,整个手臂因为受力都在微微颤抖。
察觉到柳涵的异样,展昭回头过来关切的问:“你没事吧?”
柳涵摇头道:“这是皇宫里的那个夜行人。”
展昭微微吃了一惊,道:“你肯定?”
柳涵点头道:“我敢打赌,绝对是他!我跟他交过两次手,他的力量我再熟悉不过了。”
展昭把柳涵拉过来,自己跟那个蒙面人打了起来。柳涵转到展昭身后,刚想抬手去打后面的敌人,却觉得手掌火辣辣的疼,抬起一看,虎口已经裂开几道血口子,手掌抖啊抖的,连剑都握不紧了。
一个蒙面人见柳涵受了伤,喜出望外,蹲在地上一个扫堂腿想将柳涵绊倒,柳涵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她眼疾脚快,跳起来狠狠跺在蒙面人脚腕上,男子疼得倒抽一口气,忙将脚收了回来。另一人见同伴吃了亏,抡起斧头砍向柳涵,柳涵不敢再硬接,又怕会殃及展昭,只能将他推开,大声喊道:“快走!”
话音刚落,手臂已被斧头生生咬开一道血口子,鲜血顿时滋了出来。那人更加猖狂,换了个手抡圆了斧头,大力向柳涵劈去!
展昭被柳涵撞开,一回头见柳涵躺在斧下,眼看就要丧命,展昭顾不上许多,拉住柳涵的脚腕将她甩出几米远,大声喊道:“跑!快跑!”
还未说完,身后便被一个蒙面人割开一道口子。展昭只得又回过身抵御。
柳涵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加入战局,见展昭一人将四人都挡了下来,左守右攻打得好不热闹。展昭回头冲柳涵喊道:“你还愣什么!赶紧回去!”
柳涵的眼泪一下子涌上眼眶,紧张和害怕几乎让她窒息,她说不出话,只是下意识的摇头。
展昭急了,喊道:“你快点!你快跑!”
柳涵彻底慌了神,没有了一点判断能力,到底是走还是不走?她也慌了手脚。
一个蒙面人大声道:“不能让她跑掉!”
展昭闻声,回身给了说话的人一脚,用剑使劲砍在那人身上,那人也洒了几滴血。其他人一见同伴受伤了,怒发冲冠,提起刀斧,吼叫着朝展昭冲过去。
柳涵心中一紧,大叫一声冲了过去,蒙面人见柳涵自己回来了,都狞笑了一声,刀斧齐齐朝柳涵招呼过去。柳涵将平生所学发挥到极致,侧踢前踢回旋踢,她每出一招,都牵动着手臂上的伤口。
见柳涵这般拼命,展昭也红了眼眶,怒吼着把手中的剑向敌人身上砍去,可是仍然挡不住四个高手的步步紧逼,他挡着前面的刀,却不料想背后被斧头划开一道伤口,刚逼退左边的敌人,右边的胳膊又受到攻击。
柳涵更惨,本就筋疲力尽,再加上负伤,原本招式的威力连一半都打不出来,只能被人一步一步逼到绝路上。一个蒙面人见柳涵已无力再战,一脚将柳涵踢到在地,怪叫着抡刀刺向柳涵的心房。
柳涵无力的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向自己落下的寒光闪闪的钢刀,觉察到自己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了,可笑的是她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也是,她没头没脑的得罪了那么多人,甚至还得罪了一些躲在暗处的人,今天这样的结果真的是一点都不冤枉。只是她唯一的遗憾就是展昭。到死,展昭都不明白她真正的心意,想到这,柳涵闭上眼睛,落下一滴眼泪。
展昭正被提着斧头的蒙面人纠缠,转头看见柳涵卧在刀下,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他藏在最深处的潜能被激发出来,一剑挑开正在打斗的对手,奋力向柳涵扑过去。
柳涵闭着眼睛,只觉得身子一沉,有人压在了自己身上。睁眼却看见展昭那张帅气的笑脸,温柔的没有一丝丝杂质,深邃的眼睛像神秘的潭水,将柳涵吸引进无底的深渊。柳涵呼吸着展昭吐出的气息,干净明朗的男子香气,这恍如隔世的温暖,让柳涵鼻子一酸,委屈异常。
展昭顺手在地上抓起一把灰,回身洒向身后的蒙面人,蒙面人躲闪不及,眼睛被迷了个正着,剩下的两人也用手扇着面前的灰尘。趁着这会子空挡,展昭忍痛拔下后脊背上插着的刀,爬起来一把抱起柳涵,向树林里大步奔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