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县县衙，一场血琳琳的屠杀已经结束，地上血流成河，有死不瞑目的羌族首领还睁着苍白无神的眼睛直直的向外看去，仿佛是在倾诉着心中难以倾诉的苦衷…
“相如，此番怕是有些过了吧。”边章看了看地上死状各异的尸首，挥手让县衙里的东羌勇士退了出去，皱眉道：“先前不是说好，凡是愿意依本首领号令行事的羌族首领可以不杀吗？怎么现在全都给杀死了？”
“大首领。”李相如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生怕脚上踩上地上的鲜血与破碎的器官，拱手道：“要想按照大首领的意思去整合羌族，必然会触及到羌族各个首领地利益.也必然会遭到他们地极力反对.甚至是……背叛.”
不待边章说话，李相如又说道：“此番形势逼人，各首领想必只能违心的依大首领号令行事。可若是回了各自的部落，怕是不会如此。未免久后生出变故，这些首领必须得死.”
边章长叹一口气，他深知李相如所言不差，既然已经做了，自然斩草除根，免得再起波澜。只是到底都是同族，今次令居塞以西的羌族部落首领全部斩杀，他也起了兔死狐悲之意。
人常说，擅使刀者，久后必死于刀下。
如今，诸羌族首领死于他手下，焉知他日自己不是死于伙伴之手？
“大首领，”瞧着边章神色郁郁，李相如上前道：“此番各首领已死，大首领可按着自己心意整合羌族。那时，有精兵数万在手，大首领号令一出，谁敢不从？”
“相如此言，却是不错。”边章闻言，久久埋藏在心中的野心猛然爆发出来，狠声道：“既然已经做了，当斩草除根，外面各首领带来的护兵也要杀死，免得传出风声。”
“大人且慢。”
边章闻声赶忙向李相如看去，只听李相如说道：“陇县城外的那些护兵，均是百般挑选的猛士，若是就此杀去，到时可惜。”
“哦？”边章闻言，赶忙问道：“相如可是有办法？”
“呵呵…”李相如轻笑一声，“办法也不是没有，但却要为难一下大首领了。”
“相如此话何解？”边章立刻上前问道：“只要能壮大咱们东羌，本首领百死不悔，又有何为难的？”
“大人此言当真？”
“呵呵...”边章轻笑一声，“本首领一言既出，岂能轻悔？”
“好！”李相如击节道：“其实办法很简单，只需大人将陇县的汉人女子赐给那些护卫，就行。”
“什么？”边章闻言，睁大眼睛惊讶道：“陇县的那些汉家女子？”
“正是！”李相如说：“在凉州这边贫瘠之地，不管是汉人，羌人历来信奉强者生存的道理。一个部落的首领死去了，其他的强者自然会站出来，部落不会消亡。可若是没有了牛羊和女人，那才是一个部落的灾难，逐渐消亡的开始。
现在，那些羌族首领被咱们杀死，对于那些护卫而言，却是最大的耻辱。首领死亡，却是他们的罪责，已为族人不齿，只能自尽赎罪。”
不待边章言语，李相如又说道：“人…生来就是贪婪地,不管是在哪里,没有人能够抵挡女人地诱惑！大首领若能赐予他们女人，再给他们羌人应有的尊严，自能收其心，为大首领所用。”
“相如，你真能确定？”边章心疼道:“那些女子可是准备留给咱们族中儿郎的，你莫要失算了。”
“大首领放心。”李相如阴笑道：“等那些护卫得知自家首领身死消息以后，心中自然忐忑。大首领可命手中儿郎将他们包围起来，剩下的护卫既知必死之局，又有大首领赏赐的汉家女子享用，怎能不心服？有了这些羌人的效忠，以后的事情自然会…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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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令居塞的议事厅中，气氛凝重。
一般而言，凡是关于羌族诸事，不管是民政，或者是军事，都是由护羌中郎将说了算。至于突发事件，则是由护羌校尉临时决断。
但是在这之上却有个前提，那就是只限于羌族之事，但凡有汉人居住之地，当由本地太守监管。护羌中郎将所挟之下，皆不可逾越。
这西凉之地，极为辽阔。有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西海、西平、西郡八郡。其中令居塞以西有张掖、酒泉、敦煌、西海四郡，是为陇西四郡，乃是前汉时骠骑大将军霍去病西逐匈奴所设。只是历经两汉六百多年，四郡已经逐渐为羌人所占。
张奂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不停的揉着。
他今年已经五十多岁，已经算得上是花甲之年，自建宁二年辞侯以来，一直在家乡弘农，闭门不出，与弟子千人，讲诵儒经，著书立说。谁曾想朝廷一纸征辟令，却将自己再次推上了护羌中郎将的位置。
没办法，他本就是忠君爱国之人，自接到征辟令后，就带着几个心腹弟子星夜奔驰来到这令居塞。
按理来说，护羌中郎将的治所应该在陇县，可如今陇县已经成为东羌边章的大营所在之地。当务之急，是先夺回陇县，然后趋兵慢慢收复其他四郡之地。
真是一个不顺心的岁月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造反作乱，仿佛成了瘟疫一样的传染。这什么人都能反，什么什么人都敢反！
大汉赫赫天威之下，百夷俯首，什么时候沦落如此。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还是先想着怎么收复陇县的好。
“文烈，你来的正好，帮着老夫参详一下，这陇县该当如何攻取。”
正在这时候，进来一名青年校尉，却正是张奂弟子，河内方悦。
此番张奂赴任凉州，手头无人可用，恰巧方锐一直跟随于他，年长日久用着甚是顺手，也就一起随他而来。
方悦抱拳，却是说道：“老师，新任的护羌都尉已经到了营门之外，前来拜见将军。”
“哦？”张奂抬起头来，问道：“可是段颖之子段戈？”
“正是此人。”
“莫要说了。”张奂说完，又低下头来看着长案上的地图，“让他进来就成。”
“诺！”
下一刻，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张奂却是依旧未曾抬头。
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前面一人自是自家弟子方悦。在方悦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不到六尺，身形有些瘦弱的少年。那体格，虽说称不上雄壮二字。可那如同刀削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庞，却充满着军中男儿历经风雨厮杀以后该有的刚毅。
不过….在那刚毅之后尚有着一丝少年人应有的稚嫩。
细心雕琢一番，却是一员军中宿将。
张奂忍不住心中赞叹一番。
说起来，自家弟子之中最为有出息的就是方悦。可惜现在已经是而立之年，成长已经有限。
虽然还没见到眼前这少年的本事，可看着那气势，却比自己弟子还要凝重。
那相貌，也算俊逸。
“属下段戈，参见将军。”正在张奂思索之间，段戈已经单膝下跪，抱拳拜见。
“哦！”张奂作势轻应一声，抬头厉声呵道：“前番老夫赴任这护羌中郎将，也曾听闻有新任的护羌都尉。只是老夫抵达令居已久，却未曾见你前来报到。你可知这令居塞乃是大汉边陲重镇之地，稍有不慎，则有大事发生。如你这般肆意行事，若是延误军机，这出了事端，不知你如何担当？”
果然如此！这怕就是那下马威吧！
段戈苦笑一声，朗声答道：“将军息怒，属下接到诏令不久，又未曾从过军，经验浅薄。还请将军原谅则个。”
“哼。”张奂冷哼一声，道：“今次就算轻饶于你，若有下次，自然要你知道军法无情。”
“属下谨记于心，绝无下次。”
“既如此….”张奂言道：“你起身吧。”
“谢将军。”段戈轻答一声，立起身子，却是小心的退于一旁，默然不语。
此时段戈才敢小心打量面前的张奂，虽是青衣大袍，不该文士本色。相貌清癯，但是眉眼之中，须发皆白，自有一种威武之气。
这时方悦上前一步，问道：“老师，刚才有军中快马言道陇西快报，可是陇县东羌有所异动？”
“老夫也是刚接到陇西那边细作禀告，”张奂点头道：“说是东羌边章广邀羌族各部落首领前往陇县，虽然细作没有探清所为何事。可边章此番动作不下，想来所图非小。”
暗吸一口凉气，方悦小心说道：“老师，这东羌占据陇县良久，若是与其他羌族部落连接，依弟子看来，怕是为令居塞而来吧。”
“不可能！”张奂自信的摆摆手。
“老师为何如此肯定。”
张奂说：“先前令居塞只有边军两千，可边章久攻之下却不能逾越。前番咱们又是招了不少的新兵，此时令居汉军已达五千。凉州历来是羌汉杂居之地，细作自然容易渗透。令居此时情况怕早就传到边章耳中。边章非是蠢材，老夫就不信他敢再来寇击令居。”
不待方悦言语，张奂又自傲道：“何况有老夫坐镇令居，他边章就是有那个心，怕是也没有那个胆子。”
“老师威名远播，羌人定然胆寒。”
“文烈，且不说这个。”张奂指着长案上的地图，言道：“不管他边章想要作甚，暂且由着他。你还是先帮老夫参详一下，如何先收复陇县的好。”
“弟子明白。”方悦轻答一声，赶忙上前。
“段戈，”此时张奂才察觉到段戈一直没有出声，说道：“你也是都尉，也过来参详一番。咱们集思广益，定然能想出一个妥善的主意。”
“属下遵命。”段戈无法，只能上前。
不管张奂此时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已经下令，段戈这做下属的也只能依令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