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这小子竟然叫高顺！不过可能是重名吧，这小子哪有史书中高顺沉稳寡言的样子？
虽然这样想，陈锐却止不住回忆刚才这小子的摸样，个子偏高，骨架粗壮，圆脸平鼻，粗眉大眼。仅从身骨上来看，的确是练武的好苗子，不管他是不是历史上的高顺，陈锐都打算留意这小子。
又闹了一阵，一干人这才有说有笑，三五成群的各自回去了。陈锐刚到公门口，就见门吏跑来道：“大人回来了，方才有人自称是你的旧人，小的们不敢大意，那人还在大堂候着呢。”
“哦，我去看看。后面马背上是给你们带来的酒食，兄弟们都不容易，自去领了享用。”
门吏忙称谢，浑然不记得上午还挨了陈锐的马鞭，这是小人物的悲哀，不忘记还能怎么办呢？生活便是如此，总叫人不得心意。
来到大堂，还没进门就听见两人说笑，一个是杜畿，另一个居然是好几个月没见的韦宽。
“韦兄，你怎么到洛阳来了？真是让我大吃一惊。”陈锐满是惊喜地说。
“陈大哥，我总算找到你了。我可是特意来找你的。”韦宽忙站起来向陈锐走来。
杜畿见状，知趣的退了出去。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好好参你的军，找我干嘛？”
“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难道你就一点不想见我？”
陈锐有些无语的望着韦宽，这家伙又来这一套。
“好了，我是自己在那边无聊，就花了点钱解了那身皮，想来找你。不想被家里人撞到，关了我三个月的禁闭，前段时间刚出来就来找你。我在洛阳人生地不熟，这不，找了快一个月了才见到你。大哥你行啊，这么快就当官了，嘿嘿。”
陈锐有些感动，他能想象这一路韦宽吃了多少的苦。
“好兄弟，你就先住我这，要是不嫌弃，我就帮你弄个差事。”
“不嫌弃不嫌弃，干什么都比在家里闲着强。”
“我问你，你怎么认识的杜畿？我看你们刚才聊得这么愉快，以前就认识吧。”
“那是，大哥你不知道，他在我们那边也是相当有名的孝子。他小时候就死了娘，后娘对他很不好，没过几年爹也死了，可他还是对后娘很孝顺，他后娘也没孩子，慢慢对他就好了，本来他是可以举孝廉的，可被人阻挠，没成。而且他还好读书，又很聪明，经常把一些比他年纪大的说的哑口无言。我们小时候就认识，当时我就很佩服他，他读得好些书还是我从家里抄来的呢。”
“这样啊，他的确有本事，不过韦兄你也不差，那么小就知道结恩，哈哈。”
“那当然，不过这家伙居然来了洛阳。前段时间还有人向我打听他呢，据说是新上任的京兆尹听说了他的事，打算聘请他当功曹呢。”
……
过了几天，交接完文案，杜畿果然来向自己辞行。那天听了韦宽的话，陈锐就知道不好，京兆的功曹当然比西部丞有前途，哎，又一个人才从眼皮子底下溜走，这让陈锐很郁闷。可自己又没什么理由阻拦，最后还是和韦宽一起为他送行。
新来的西部丞是个三十来岁的点头虫，只会说“诺”“下官明白”“大人英明”“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韦宽，陈锐先让他当个普通差役，不过大家都知道他的来历，实际上都以他为头了。
几天下来，陈锐也算熟悉了自己的任务，谁家失窃，来报案先奉上钱物，差役们盘查其家周边，看给的钱物使力，好的话可以挨家挨户，闹的鸡飞狗跳，不好的话走一圈算是交代。期间少不了滋扰百姓，欺压良善。是以损失不大没人愿意报案，主要的任务还是帮助地方官维持坊市的秩序，巡夜打更，执行宵禁，有时候还要帮一些权贵查案做事，最后则是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这时候一般都是用竹板记事，明明很短的事情都能记一大堆，陈锐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竹板，感觉人生原来这么无聊、灰暗。怪不得那么多豪杰一旦入了官场，都英雄气短，身不由己，单单是这日复一日的岁月蹉跎都足以磨灭人的雄心壮志，偏偏这些还是必不可少。
“去你的，什么破玩意。”陈锐又读到某年月日，豪侠儿某某过洛阳，无事，再也忍不住，将竹简摔到地上，“我看我这西部尉都成八卦小报了。”
韦宽进来时正见到这一幕，有些不解的道：“大哥，你这是干什么？谁惹你了？”
陈锐没好气的道：“不关你的事，你不是该去巡逻吗？来找我干什么？”
韦宽这才以手拍额，道：“我差点忘了，大哥，你可要管管，那些人太不像话了。”
“怎么回事？”
听了韦宽说完事情经过，陈锐才了解原来是卢家酒肆出事了。那高顺和别人打了架，对方张威，父亲张放却是袁御史的管家，这袁御史出身汝南袁氏，凭着这层关系，张威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当下寻了人手来找回场子，高顺他们刚喝了酒，出手不分轻重，把对方打了个半死，这下可闯了大祸，高顺他们一干人都被捉进洛阳的监牢。这几天卢氏夫妇为儿子四下求情打点，可张放哪里肯干休，不仅骗了酒肆，就连卢氏夫妇刚刚也被抓走。
“什么？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来报我？”陈锐既怒且愧，辖下发生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人告诉自己，自己这西部尉真是不称职。
“这有什么？人家直接通过洛阳令抓的人，而且这样的事大家见得多了，谁会没事跟你说这些？”韦宽安慰道，“我只是见不惯他们做的这么绝，小孩子打架而已，用得着吗？”
“不是都说洛阳令周异是个好官吗？怎么会容忍他们这么胡来？”
“这话你也信？周异要真是好官哪里轮得到他做洛阳令？一边是名满天下的袁家，一边是平头贱民，该怎么做他会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我的地盘，一句话都不跟我打招呼，明显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必须先把他们一家三口弄到咱们这里来。”
“就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大哥不会不管。看那帮人还敢不敢背后说道你。”
敢情这小子是为了面子才来的呀！不过这也给陈锐提了个醒，这公门上下虽然都被迫不得不听自己的，可心里怎么想就是另一回事了，如今一个小小的官家都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要是自己没什么表示，自己以后的威信可想而知。
既然决定了，陈锐就不再迟疑，当下派人递了名帖，第二天就沫浴更衣，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去周府拜访。
不得不说这周异起码面子上做的不错，上至管家下至门吏都不骄不躁，很恭敬的把陈锐请了进去。官家周升正值中年，是周家偏房子弟，也是熟读诗书，跟了周异许多年，最会察言观色，一路上妙语生花，让人觉得这里主人很重视自己。
“大人几天前拜访我家老爷不在，回来后听说把我们骂了一顿，怪我们没留住大人。嘱咐说再见大人拜帖立马上奏，，这几日我可是一直盼着大人来呢。”周升一副如释重任的模样，笑呵呵的说。
“这是在下的不对了，本该早日拜访，只是在下刚刚上任，西部丞又要去职，这才耽误了几日。”
“呵呵，大人哪里话，公事为重，这本是应该的嘛。”
应该你个头，这老不死的，句句绵里藏针，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心里这么想，表面上却是笑谈甚欢的摸样。
这时，从对面走来一个人，三十余岁，身材修长，星眉剑目，可惜眼角那似有若无的阴辣目光破坏了这一切，有着酒色过度特有的苍白面色。
这人从陈锐两人身边走过，随意瞄了一眼，冷哼了一声，真可谓目无余子。
“这位是？”等这人走远，陈锐看周官家隐隐有怒色，才小心的问道。
“那是左中候冯芳，一个靠着阉宦和女人上位的小人，我家老爷不过因为同郡才让他三分，这人却不知好歹，以为是怕了他。他这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你这西部尉他也能管得到，以后对他你可要小心一点。”感觉自己说多了，周管家忙住了口，改口道：“我家老爷该等的急了，大人这边来。”
不过陈锐已经从中领悟了不少，冯芳是宦官一系，这周异想来就是清流喽。而且两人相争，这周异看来是处在下风，想必这西部尉换的如此之快也是两人较量的结果。自己原来早就深陷泥潭了啊，这几日的平静不过是双方还没摸清自己的底细。看来自己还是有点价值的吗，这样的话今天的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陈锐根本没过多考虑站队的问题，因为在知道历史的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无论清流还是宦官都将随着汉朝的覆灭而消失，不过他很快会后悔，因为不管以后如何，如今，这两方却决定的所有人的未来。
周异是个很有韵味的男人，这是陈锐的第一印象。他的书房摆设的比较简单：迎门一幅孔子讲经图，两旁各设一书架，右边一屏风，周异此时就坐在屏风后的床上读着一卷竹简。
他三十许的年纪，圆脸微胖，嘴角总是挂着一丝微笑，待人平和中透着一丝亲近，气质卓尔不凡，远远超过刚才的冯芳。
而在周异眼里，这个面前的少年也比较有意思。不是说他出身军旅世家吗？看着却是文质翩翩，与自己说话也是不卑不亢，言谈间从容自若，对一些事情的见解发人深省。要不是对方一身尉官服，身上军人特有的硬朗和干脆，自己还以为是在太学里和学子们辩论呢。总之，周异对陈锐的印象很好。
陈锐耐着性子和他谈了半天，见时机成熟，才道：“不瞒大人，下官此次前来，还有一事相求。“见周异一副你继续说，我听着的微笑，又继续道，“前几日，下官管理疏漏，辖下起了一场斗殴。本来不过是一群小孩子的胡闹，不想却牵扯到袁御史的管家，如今那官家狭私报复，害得人家破家败身，乡里间议论纷纷。大人被他蒙蔽，不了解其中真相，下官请大人明察，不要让无辜的人蒙受不白之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