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继续上诉?大姐姐说,不见得会有什么改变了。我们想要的胜利就只在鉴定会上和鉴定结果证实了他们一个无法逃避的污点。我笑,还污点哩。主治医生都成副院长了。
虽然心有不甘,但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是否上诉的期限中,我开始慢慢思索突然打击以来的所有事情。忙碌,仇恨使我减轻了悲痛。如今再面对,已能理智。我相信母亲有在天之灵,也相信亲朋好友说的,母亲在天之灵是希望看到我好好生活的。
我开始面对这个天天赖以生存却被我深深遗忘的家。阳台上的花枯死了。鱼缸里的鱼倒还坚强的活着。那天我跟母亲说的话竟成了谎言。
而厚厚的尘埃似乎已覆盖了一切。我开始有气无力的慢慢打扫,整理,擦拭。电脑是我的最爱,而显示屏在防辐射保护玻璃下都可以看出有一层厚厚地灰尘。我一手掀开保护玻璃,一手拿清水毛巾去擦拭。这时一个小小东西“嗑嗒”一声掉下。
那是一个小小的玉佛。但因为它的色泽和做工都不怎么好。我首先想到的它很可能是假的,某个顽童的玩物。而这个顽童在某一天百无聊赖的时候,把它藏在我这个玻璃保护屏的吊带下,忘了取回。但是某种感觉还是促使我马上打了电话给大姐姐。她说那是她买给妈妈的。在给妈妈办丧事那几天,她找过,怎么也找不到。也就一百块钱的东西。
母亲是想要把它送给我了。她是在什么时候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它藏在这里。这个只有我会去碰触的地方。而她又把怎样的一份爱寄存在这个小小的玉佛上,希望给我什么样的爱和保护。这一切我都很清楚,唯不能有语言表达。我再也无力继续把卫生搞下去。瘫坐在电脑椅上,任泪湿满面。
我从来戴不惯饰物。戒指,手链,项链甚至耳环我都戴过。但总不能安生,喜欢去折腾,又不善保管。如孩童的玩具。不知道就落在哪儿了。从此以后我却戴上母亲留下的这枚小小的玉佛,再也没丢过。每次洗澡时,睡觉前用手指捏捏。想念着妈妈,心下倍感安慰。
当枯叶落尽,寒风逼来。我28岁生日到了。那一天楚楚装扮一新,穿着洁白松软的毛衣,胸前刻意用红丝绸扎了一个结。我们回忆起曾经,她说其实她每年都为我点了歌。我只收到一次而已。我想起那个南方城市突然下雪的日子,感觉非常幸福的微笑。
情意绵绵过后,她送给我一首歌。不过这次是要我自己去找。日本歌手组合“恰克与飞鸟"的《最美世界=你+我》。她说:"晚上你一个人在家里点上蜡烛,闭上眼睛听。那跳动的音符真的如烛光般轻快浪漫哦。”
我笑了,说:“晚上我约了我的朋友们,去我们的庄园烤羊肉吃哦。买了一只活羊了。”
“这样怎么行啊。都不等我回来!”她真的有些不高兴。
我知道这是她一时的心情。安慰她:“等你回来了,我不就可以带你去了吗?不用等谁生日,乐意了就去烧烤,不好吗?”
她乐了:“好啊。不过现在妈妈去了深圳,没人管你。你当着山大王,可别胡来哦!”
我由衷的笑了,看着她的可爱,美丽也看着她脸上幸福的笑容。
谁知渐渐地,忧郁袭上她的脸盘。我看到她手在键盘上敲了好几次,都又删去了。最后她还是把信息发了过来:“我想了很久了,我老这样拖着你,真的很对不起你。”
接着:“如果你遇见了你喜欢的人,就告诉我一声,你28岁了,该结婚了。妈妈会着急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和她之间会出现“分手"这个词语。一下子就蒙了。但她说的又很有道理,我愣了一会。她又打过来:"没想过,是吗?我想过了,你爱我,也许只是爱我的容貌。有一天你清醒了,也许就会后悔为我空度了这么多年的青春。”
我反应过来后,还是笑了。说:“什么叫空度啊?我也不只是爱你的容貌啊。”
“那你爱我什么?”
我想了想:“不知道。”
她也沉默了一会,说:“那好吧。那我问你,你那么能写(我在BBS上登载过一些诗和短文)怎么总不见你写一首诗给我啊。”
这该是我伸舌头的时候了。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但是我又深知道自己对她的爱不容这样去怀疑的。我想了想,比较肯定的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即破。我是怕写不好对你的爱,不敢去写。”
“哈。狡猾。也许这一辈子我都休想斗得过你那张臭嘴。唉,真是命苦。”
其实我看她是很幸福的笑着。女孩子的心思多变。我算是见识了。
果然,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开始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在深圳时我不该那么轻易的就把自己给了你。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不想你老是记着秦仪,才想到约你去深圳。”
“我没有老是记着她。”
“是吗?我后悔自己太好强。完全是不想输给她。”
我一阵发晕,想起在深圳见到她下车,骄傲的昂着头,马尾巴一点一点地跳动。想起从世界之窗出来,她为什么要躲在售票的小屋下吻我
--完全忘了说话。
她继续发过来:“现在你放不下我了。而我又没有象预料的那样,半年给你一个选择。你真的不后悔吗?”
“喂。说话啊!”
我醒过来,她想的都对。但都是我没想过的。我说:“天使,我想都没想过,后悔什么呀?”
“可你必须想了。你就这么过下去吗?每次过生日都没有女朋友陪你吗?你难道不觉得你过的不是正常人的日子吗?”
“你是说……”
“不是,我就问你,每天你都吃什么?穿什么?”
吃什么?在街头吃米线的情景浮现在我脑海。穿什么?洗衣机甩得皱巴巴的衣服出现在我眼前。但是我说:"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天使
。从学校到部队到军工厂,你以为有人管我这些吗?"
她沉没了,但似乎并没有到此为止的打算。打出一句话:"我说了,你别生气。你对我这样,说好一点是为了爱情。说不好听一点,那是
傻。再说难听一点,你不过是贪恋美色!"
说完她低着头。脸上又严肃又羞红。
看到她这样我很开心地笑起来:“好吧。我不是为了爱情。我是傻,我是贪恋美丽的你。但我心不由我自己,这个难道你不知道吗?”
她笑起来,其实是如释重负的莞尔一笑。也许是在那一刹那,她也感觉到了痛。我赶紧补充到:"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在我身边,可是
我觉得我比很多人都幸福。"
“嗯。好吧。祝你生日快乐。谢谢你这么爱我。”
我看她神情有些落没,自然不能这样就终止聊天。慢慢地又说些趣事,笑话。直到她象孩子一样笑了,才说拜拜。
然而QQ一关。距离由眼前刹那成天涯。失魂落魄重回到我的身上。想起她说的话,总还是多了一些沉重。晚上我们十几个人在果园里烧烤
,他们都兴高采烈的忙这忙那。但由于没有经验,羊肉烤得半生不熟,烧在土下的“叫花鸡”也是骨红生鲜。只得分别拿来砍了再用锅煮。但
他们兴致不减,反以为趣事。唯独我坐在熊熊的煹火旁,默默地守着几个埋在火灰下的鸡蛋。显而易见,这个世界对我而言失去了什么。那不
是没有母爱后的孤独。而是对自己的深深怀疑,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以后的意义。
女孩子往往是最细心也是最懂人情的。盘西岭的老婆宾静过来坐在我身边,和我谈起是否上诉的事情。她说,这世界就是这样的了。你气量大一点,想开一点算了。
我想了想,嗯,我就看看到底有多黑暗吧。
她笑了,说那又何必。言下之意那是不用去看就知道的事。
这又回到那个古老的话题。这世界好象就唯我一人以书本为真理并为之较真。其实我心里真还存有一丝希望,总觉得越是接近上层就会越接近阳光。中央电视台总不会天天拿出三十分钟都是吹牛玩的吧?但是我不想别人笑我傻,就不说多了。
这时天使发来短信,问我过得开心吗?
我说不开心,他们都成双成对的,就我是一个人。
她说,嗯,以后我回来了他们都会羡慕我们的。
我心底开始涌出温暖和希望。谁知她意犹未尽叫我把手机放在扩大器旁。我说手机没免提扩大器没话筒。最后我把手机耳机的线烧脱了皮,接在扩大器的输入线上,她为我唱了一首歌。那是一首苏联歌曲。我完全陌生,但优美一触即震撼了心灵。我立在寒冬的黑夜,极目远望山林间微弱的孤灯。北风将风衣吹得飘动。但我感到无数的春花纷纷迎面落下,脑海里出现她在绿草地轻姿慢舞轻唱着,神情专心致志而略带忧伤的画面。
娶她。生子。我相信这是母亲的心愿。
“我准备结婚生儿子了!”待天使唱完歌,我跟她说了拜拜,回头大喊一声。大家都笑。他们不知道我第一次有这样的思想意识,是很激动的。他们笑我这么大才想结婚,可事实上我怀疑他们有的并没真的准备好结婚就结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