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达姆和拉旁到哪里去寻霍晶了,至今未回。小白一看,大牛将家俱也打好了,又一想,达姆对这个供乡亲们歇脚的地方最是热心,便先将那两间铺子搁置下,专心打理这边,预备达姆回来,能让他高兴高兴。
想罢,小白便上前去,指挥着大牛,将家俱都摆好了,自己拿着抹布将家俱一一擦了,楼上楼下跑一圈一看,满意地笑了,这地方一收拾,还挺整齐。
楼上摆着几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大牛还将那大柜子靠墙立好,说是将来自己来这儿住时候用的,还郑而重之地拎了把锁头锁上,看得小白直笑。
楼下摆着大通铺,几个小矮柜,预备村里的年轻小伙来时便挤在一起睡。铺子门外,几条长条桌子一溜相接摆开,已经围了一圈人,好奇地指指点点。
王捕头的妻舅肖大嘴因与达姆打过交道,这几天也与小白说过几句话,便率先问道:“张小姐,这是达姆领回家那李老买给你们的铺子吧?”小白笑着点点头。
肖大嘴探头看看铺子里的摆设,又问道:“你这是,要开客栈?跟你表哥抢生意?”小白连忙摆手,仍旧带着笑说道:“那可不敢,我哪里比得上表哥会做生意。”大牛在一旁边擦汗边呵呵笑道:“我们小姐这儿啊,是专给我们村儿里的人来镇上办事,赶不及回去的歇个脚使的!”
外头围着的人一听,议论纷纷,有几个年纪大的,都冲小白翘大拇指,说小白有钱了也不忙了村里的乡亲,着实可敬。小白连忙说道:“主意是我的主意,可这事儿都是达姆办的,家俱全是大牛带着村里的人打的!”大牛仍旧憨笑,指着自己说道:“我就是大牛。”
有几人伸脖子看了看屋里家俱,便想进去看看,小白连忙让开道,那几人进去了,将家俱敲敲摸摸,走出来便都询问大牛,能不能跟自己回家,量量尺寸,给自家也打点儿简单家俱。
大牛哪想到来这么一趟还能接几个活儿,连着村里其他小伙儿,都乐开花了,这下又能赚几个钱,急忙点头答应。
肖大嘴扫了扫铺子门前一溜的长条桌子,又开口问了:“张家小姐,那这些桌子是做什么使的?”张小白歪着头,抿嘴笑道:“您几位猜猜?”大家伙儿便纷纷叫了起来,又说是晾衣服的,有说是吃饭用的,还有的干脆说是放着好看,没什么用的。
小白摇摇头,指着桌子大声说道:“这儿呀,以后有好东西卖呢!我们村儿里的菜果,最是新鲜爽口,只是因没歇脚处,不方便起大早来卖。今后他们住在这儿时,少不得挑些时令的菜果来,还要请众位到时候捧捧场呢!”
前林村的时鲜菜、新鲜果子,大约是因土地肥沃之故,确比别地的味道好些,镇子里的人都知道,只是前林村的人极少过来贩卖,镇里的每次都只能买镇子边上味道差些的,或直接自家里种。如今听说今后这儿就要有前林村的鲜菜鲜果,都也高兴起来,众人点头。
小白便又说:“还烦各位能跟街坊邻居都说道说道,到时候多走几步,来这里看看!”人群中有人便说:“不用别人,便是肖大嘴一人就能给你传遍全镇了!”听得肖大嘴跺脚气骂,大家都笑开了。
霍晶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也不知平常几句话,能有什么可笑的,便微微皱了皱眉头。呆鹅走上前去,扯了扯霍晶,说道:“既然你跟我们都尽释前嫌了,你也别嫌我说你,人活着,还是当笑就笑,当哭便哭。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成日拉着张脸,给谁看!”霍晶一听便沉了脸。
呆鹅无奈地撇撇嘴,在小白背后轻轻捅捅她,说道:“小姐,我去买铺盖给这儿用,你去不去?”小白摇摇头,指着刘家酒楼的方向说道:“我去表哥那里,你自去,叫大牛哥指个人跟着你,不然你哪搬得动。”呆鹅点点头,从村里的小伙子中招呼了两个,便自去了。
小白回头看霍晶,问道:“你在这里呆着还是跟我走?”霍晶想了想,还是刘家酒楼熟悉些,便扬下巴指指酒楼,意思她也要去酒楼。小白便携着霍晶的手迈步往街上走,边走边跟围观的人群打招呼。
霍晶不惯有人牵着自己,轻轻一挣,便挣开了去。肖大嘴看看霍晶,高声问道:“张家小姐,这是谁家的姑娘,倒是端正,订亲了没?没订亲叫我家里的给说个人家?”
霍晶回头冷冷地盯着肖大嘴,盯得他不由后退了两步,小白回身拉她,她才转头走了。肖大嘴擦着冷汗喃喃道:“挺好的姑娘,就是凶了些。”两旁的人笑骂:“活该,谁教你心心念念给你那媒婆媳妇儿拉活呢。”
霍晶听着身后人群吵吵闹闹,不禁皱眉,又看小白一脸笑意,便问小白:“这么闹哄哄的,你不烦?”小白回头看了看仍旧聚在自家铺子门口说笑的人群,轻轻笑了:“人活着就是要闹一些,吵一些,才叫活着呢。不然日日死气沉沉的,那跟自己独个儿活在这世上有何区别。”
霍晶看了眼小白,心想,真是个怪人。小白偷偷撩了眼霍晶,心想,真是个奇人。
走了没多远,便到了刘家酒楼。刘关仲正在门口站着,与那时常来送菜的菜农讨价还价。小白笑嘻嘻地拍了拍他,他转头一看,表妹与那冰山一样的霍晶来了,急忙跟菜农将钱结了,便嘟囔着“越来越贵”,边把小白二人迎了进去。
小白坐定,笑眯眯地问刘关仲:“什么越来越贵了?”刘关仲皱着眉,抱怨道:“菜啊,卖的越来越贵,味道还不好。”小白喝了口茶,问道:“比我们村里的如何?”刘关仲叫道:“没得比!只可惜你们村的人都惫懒,叫他们一大早背着菜上大街上蹲着卖,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肯。”
小白拍手乐道:“现在他们可肯了!”接着便把自己铺子门口以后要有人来卖菜的事说了一遍。刘关仲苦笑道:“不是我说,你们村啊,真是个顶个的懒,非得有间屋子歇脚,有口热水喝才肯日日上镇里来。”
霍晶在前林村呆了不少时日,对刘关仲所言深有同感。她与两位师兄,还有那讨厌的乔南,都是习武之人,从前若是偷懒,也不会有这一身上乘武艺。可在前林村住段时日,几人都慢慢变得懒怠起来,早早便睡,一日里闲着晒太阳也不觉得不妥。
可见这村子的懒病传得多厉害。只是,几日不回村里,即便是在别的地方也照旧睡大觉,晒太阳,也终究不如前林村里舒服自在。这可真是奇怪。
小白撅嘴道:“你勤快赚大钱,我们懒人便赚些小钱罢了。我今日来便是跟你说,若是我们村里人来卖菜,你可得照顾我们。”刘关仲连连点头:“你们要是想通了,我求之不得呢。”
小白转了转眼珠,便找刘关仲要纸笔。刘关仲奇道:“你从前不是最讨厌看见纸笔么,现在要这个做什么?”小白只管催他拿来,提笔在纸上大大书上:“买卖街,前林村歇脚地,鲜菜鲜果可口水灵,不日开张”。刘关仲无奈笑道:“是要我贴到门上么?”小白跳起来跑到门口,冲伙计要来浆糊,边刷边道:“不劳表哥动手,我自己贴。”
刘关仲摇着头对霍晶道:“我这个表妹,自小古灵精怪,从选婿到做买卖,都跟常人不一样。”说完他才想起来,霍晶最讨厌与人闲话家常,再闭嘴已经来不及了。
谁知霍晶听了嘴角一翘,竟像是在笑,倒实实在在把刘关仲吓了一跳。再想细看,霍晶又恢复那副淡漠表情。刘关仲只好在心中拼命回忆方才霍晶那一笑,偷偷想道:“她笑起来倒是俏皮些。”
小白转眼将那纸贴上,又郑重嘱托刘关仲定要见人便给前林村宣传一番,便拉着霍晶一溜烟跑了,把刘关仲又唬了一跳,霍晶今日是中邪了?这么跟着小白跑来跑去的营生,往日她便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干。
他自不知,霍晶自打从那老太手里逃脱,再看小白和呆鹅,纵使厌恶,也比自己被关时那些人亲切些。从被关之地跑出来,再乍见熟悉的人,霍晶的性子自然软和了些。
小白回去的时候,呆鹅已经指挥着人将铺盖买了回来。后面跟着苦着脸的棉花店老板,等着小白回来付账。小白结了账,那老板转身走时还念念叨叨:“呆鹅姑娘谁娶到家里那真是有福了,一个铜子儿掰成三瓣儿花,还嫌不够呢。”
小白想也知道呆鹅砍价的本事又吓着一个,也不回嘴,笑着往楼上楼下床上铺铺盖。呆鹅不由分说将一铺被褥塞到霍晶手上,自己转身忙活,边说道:“别愣着,帮着干活。”霍晶眼一瞪,又看小白也在那里忙来忙去,便不知道说什么,愣了半天,才笨手笨脚地跟着呆鹅学着铺床。
小白眼角扫着霍晶笨拙的样子,不由笑了。再想想达姆回来,这里便住上了乡亲,前面卖着自家种的菜,一定高兴,笑意更深,便回头冲大牛喊道:“大牛,明儿就叫你爹和乡亲们过来吧,先带些青椒韭菜的试试。”
小白当然不知道,此时达姆与拉旁正身陷险地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