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被迷雾笼罩,鸟儿在远处鸣叫。一根根茎横跨了整个池面,它弯弯曲曲,表面像一层鱼鳞。卡洛用脚试了一下,挺结实,于是拉着沫沫向前挪动。快到彼岸时他让沫沫挤到了自己的前面先上了岸。
突然,根茎如巨蟒般缠住了他的脚踝把他向池底拉去。沫沫伸手去抓,他却跳到了离她更远的地方。
“卡洛!”
他浮到半空,根茎没有放手。整片沼泽的黑魔法已经达到了饱和。沼泽冒起了泡,如岩浆,只是没有热度。卡洛似乎明白了什么,视线回到沫沫身上。
“呆妞,在这里等我。”说完,他一头栽进了沼泽。根茎迅速向他消失的方向汇拢,汇聚成一道漩涡。漩涡越来越大,所有的迷雾都被它吸了进去。强光一闪,卡洛、根茎、雾全部消失了。
寂静如绝望般扑向沫沫。此刻的沼泽变得清晰,如明镜般映着周围的一切。
突然,水中她的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她猛得回头,嘴不由得半张着。
那人穿着中山服,发丝斑白,岁月刻在脸上的痕迹让她万般熟悉。
“爷爷?”
老人半蹲到她的身旁伸手摸着她的额头,手掌传来的体温跟她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可为什么?老人微笑着,他有着爷爷的外表,爷爷的神态。可真得是爷爷吗?
“爷爷,你不是已经……”
她不敢说出‘死亡’二字,眼前的人要是换成别人她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但他是爷爷,所以哪怕他是个鬼魂她也愿意跟他重逢。
老人起身示意她跟上自己。他们来到一棵大树前,树冠遮住了近处的天空,枝叶间无数的白色光斑绕着树枝飞旋。
爷爷弯腰拾起一朵蘑菇递给了她。她接过来,再次望向爷爷时他却消失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过头去,一个金发男孩正站在她的面前。他个子很高,像个小巨人。见到她他一把就把她抱了起来。
“你可真特别。”
她紧紧抱着蘑菇,却发现手不知何时变成了一对雪白的爪子。
“卡洛!”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山坡传来,男孩抱着她弯腰躲进了灌木。
“殿下!”一大群仆人跟着女人来到了山坡上,他们四下叫着、找着。
男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将她举到嘴唇的高度亲吻了她,“一个讨厌的巫婆正在找我,我不能被她发现,所以你别乱动。”
那群人找了一圈后一无所获,又向着另一条路找去。等他们走远卡洛从灌木里钻了出来。
“你真特别。”他再次说道,“我叫你棉花糖吧?”接着,他奔跑起来,金发在风中飞扬,一股水果糖的味儿飘进了沫沫的鼻子。
“我是屠龙骑士!”他越跑越快,从山顶一路冲到了山脚。
倏然,他刹住了脚,一群卫兵正站在那里等着他。“殿下。”
山脚下的城堡气势恢宏,三角旗插遍了每座尖塔,庄园及宫殿构成了整片建筑群。
回到寝宫,一个女人已经站在了落地窗前。她美得让人震撼,语气却咄咄逼人,“你可回来了,你把玛琳姑姑气得够呛,也把妈妈气得够呛。”
“她们委托你来当我的监护人了?”
“我可没那闲工夫。我只是来告诉你接下来的一周你就别想再出去。”说完,她微微一笑,带着几分得意。
待她走后王子的仆人们才进了屋。他们忙里忙外,铺床、给浴缸注水、端来点心。
“她来多久了?”卡洛问。
“公主已经等您一个小时了。”仆人回答。
卡洛将兔子丢给了近处的一名仆人,“把它洗干净了带进来。”就在另一个仆人帮他脱去外套时他又改变了主意,“算了。”他叫住那个准备抱走兔子的仆人,“还是给我吧。”他接过兔子,“你们可以走了,我想一个人待着。”
沫沫被卡洛带进了浴室。虽然面前的卡洛只有十二、三岁,但他毕竟是卡洛。霎时,她的思绪可谓千丝万缕,万缕千丝。他脱了内衣,她吓得一个趔趄跌到了水里。浴缸对于兔子来说太大了,这让她像落水的乌鸫鸟般扑腾起来。见状,卡洛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把它从水里捞了出来。
一个大喷嚏,她把它打在了躲闪不及的王子脸上,时间仿佛停止了。卡洛的脸面无表情,她想到了他对待隐妖的场景,他不会也那样对她吧?
突然,他大笑起来,“棉花糖,你干嘛这么害怕?”他踩进了浴缸,水打湿了浴缸外的原石地板。他把她放在了自己露出水面的两膝之间。
沫沫快要窒息了。一想到自己正和一丝不挂的卡洛呆在同一个浴缸里她又开始拼命地挣扎起来。它的挣扎被对方看成了不爱干净的表现,“棉花糖!”他训斥道,“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丢给女仆让你试试她们的厉害,她们洗澡可会洗脱你一层皮。”
半小时后精疲力竭的沫沫被卡洛带出了浴室,“你可真不让人省心,还敢咬我。”他把它丢到浴巾上,拿过一个瓶子对着它就一阵狂喷。五秒后她变得全身干爽而奶香扑鼻。
翌日,晨光钻进房间,仆人拉开了窗帘。
庭院的圆桌前,卡洛将一盘牛奶推到了沫沫面前。作为兔子沫沫吃起东西来还很不习惯,她试着用前爪稳住盘子,伸出舌头舔着牛奶。那吃相逗得卡洛哈哈大笑。
突然,身旁出现了两对黄褐色的眼睛,两只黑豹正垂涎三尺的瞪着它。她吓得后脚一蹬,打翻了盘子,向着卡洛的脸扑去。
现场一片狼藉,她把卡洛扑倒在地。接着,仆人们忙得不可开交,赶黑豹,扶卡洛,收拾餐具。
卡洛终于坐直了身子,“棉花糖,你胆子太小了吧?这是左左跟右右,它们是我的朋友。”
惊吓过度的沫沫才不要听他解释,她咬住他外套上的纽扣怎么也不肯松口。于是,卡洛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她从身上拔了下来,“你们两个。”他对着黑豹说,“不许再吓唬它。”两只黑豹像明白了小主人的意思,转过身跑进了树林。
不知何时庭院里多了一个身影。沫沫在卡洛的生日宴上见过国王,所以当她看到那人时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儿子,收拾一下,我们出去。”
“我正被关禁闭呢。”
“我给你买了匹新马你得去试试。”
“母后不会同意。”
布鲁克雷国王干笑了两声,“国王命令你跟他一起外出狩猎有谁敢不同意?快点儿,让你的仆人帮你准备行头,我们得两天才回来。”
“母后会生气。”
“没人敢对国王生气!”他突然大吼,然后转向那群仆人,“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准备!我真是养了一群饭桶!”
卡洛不再抗命,父亲又不高兴了,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三次了。
王子走后沫沫立马准备逃跑,可房间的门都被锁死了,唯一的缝就只剩下了花园的那扇落地窗。她跳到窗前准备用头当作钻头钻开它,但两只湿鼻子比她捷足先登。她急忙后退,屁股着地。窗外两只黑豹虎视眈眈,看来从花园逃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三天后的晚上卡洛回来的。他前脚刚一进屋,后脚就跟来一个男孩。那男孩抱着大枕头,穿着睡衣,模样儿可爱又乖巧。
“帕克?”卡洛支开仆人,让弟弟进了卧室。
“我来找过你,他们说你跟父王出去了,你们去哪了?”
“猴面包森林。”
“为什么不带我去?”
“你还太小母后放心不下。”
“撒谎。”他撇着嘴,一副要哭的表情。
卡洛把他往怀里搂了搂,用手量了一下他的身高,“看,你还没我下巴高,等你长到我耳朵的时候我们再一起去。”
“今晚我能睡你这里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帕克开心的蹦了起来。那晚两兄弟躺在床上聊了很久,卡洛许诺下次带帕克一起去骑他的新马。就在大家都安静到似乎睡着的时候帕克说:“他们说我不是父王的儿子。”
短暂的缄默。“胡说。”
“我是吗?”
“当然,你长得跟父王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你见过小时候的父王?”
“没有,不过我见过他的画像,傻得跟你一样。”
帕克笑了,“我更希望自己长得像你。”
“为什么?”
“他们都说你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卡洛吻了下弟弟的额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快点儿睡,好吗?”
“好。”
朦胧的月光下,沫沫听着卡洛给帕克讲的睡前故事进入了梦乡。翌日清晨,当她醒来时已经被卡洛带进了一条回廊。不知绕了多少了圈儿他们来到了一处花园。花园的长凳上坐着一对年轻男女,卡洛径直走了过去。
男孩比卡洛大两岁,在见到王子后他起了身。卡洛没有急着打招呼,而是将沫沫放到了另一张长凳上再走了回来。突然,一记重拳他打中了对方的鼻子。
女孩尖叫起来。男孩们扭作了一团。打架的时间并不长,女孩的尖叫引来了卫兵,他们很快分开了两人。男孩向着地面吐了一口血,而卡洛的嘴角也有血。
“费森,你再敢在我弟弟面前胡说八道我发誓下次割了你的舌头。”
男孩瞪着卡洛再看向他身后的卫兵,接着跑出了花园。卫兵们全部站着没动,卡洛重新抱起了沫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现场。
沫沫努力理解着这两天来发生的事,她现在是不是也掉进了某个时间轴里?这些经历是卡洛曾经的经历吗?他对她提过兔子,而她目前就是只兔子,白身子,黑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