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青山侧,青鸟纵飞而去,余晖的红光照亮了四方,山水皆染成火红,令此处之景美不胜收,万般旖旎。瀑布流川,拱身垂落,一叶扁舟在江中撑着竹篙徐徐前行,撑篙之人是一蓝衫少年,时常会抬头望着渐行渐近的冰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冰原谷,后山处,独庭前堆着积雪,石台上的酒壶被聂不语一只手抬起,倾向对面之人的酒杯。与聂不语对立而坐的是一位白发老者。他身穿一袭褶旧的白衫,衣襟上镶着银白色的菱花,呈着七星阵分布,颈间缠着一条锦红色的兽皮巾,随风轻轻的摆动。
老者眼中有翳,白眉修长,垂老之态皆露,腰悬一柄青岚的剑鞘,身后又有一白鹤静立,那白鹤头顶红羽,目似冰芒,只有望向石台酒樽之时,目中才缓和下来,露出一缕贪婪之色。忽然它狭长的嘴尖叼起一樽美酒,一饮而尽。
“孽畜,又偷我酒!”老者目光一转,轻声呵斥了一声,那白鹤用脑袋拱了拱他,老者无奈的一笑,又送与它几杯,它这才心满意足的跑到一旁,展翅盘旋而飞,不再打扰二人。
“又让你看笑话了。”老者脸上露出一缕无奈。
聂不语古板的脸上露出轻笑,“你我相交数十载,我还不晓得你那红顶幽鹤的习性?”
“哎,孽畜这陋习真该改一改了。”老者叹道。
“改他作甚?主人如此,所养之兽亦当如此才对。”聂不语戏谑的一笑,看到老者脸色一僵,更是大笑起来。
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问道:“老聂,最近门派如何?我听说益州的三大家族的人,都让一个小鬼给……”老者坐了一个抹脖的举止,幽幽的望着他。聂不语脸色一正,道:“三家仗势欺人而已,不提也罢。只是此次的入门比试,来了几个身份不明的小鬼。”
老者挑了挑白眉,“哦?是何人?莫不成你也查不出来?”
聂不语摇了摇头,笑了出来:“本来此次有十人入我冰原谷,而有六人身份有疑,我只查出三人的身份,一人乃是东方家的潜入之人,一人乃是药宗宗主百草凌天的孙女,还有一个是金峦道人的徒弟。”
“金峦臭道士?呵呵,那个老小子,可是有百年没见了,何时收的徒弟,我们都不知道。不过以他那脾气,教出的徒弟也应该随他才是。”
“没错,教出的徒弟也是刚正不阿。”聂不语轻抚黑须笑道。
老者喝了一口酒,将头一垂,沉声道:“那个药宗宗主百草凌天,我虽然未见过,但常听人提及此人。认识他的人都说他为人端正,超凡脱俗,历来主张门派中人斩妖除魔,而且一手炼药之术,普天之下,能相衬者不出三人。”
聂不语眯着眼睛,看着老者,细声道:“不瞒你说,我还打听出,他能炼制九品丹药……”
身边老者闻言,倏然一惊,“此话当真?”
聂不语摆了摆手,举起酒杯说道:“此乃传言,来,喝酒!”
白发老者看着他的神色,轻轻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若是真能炼制出九品丹药,估计能引出天劫,那天劫休要说自己了,便是洞天第七阶的修仙者应对也会灰飞烟灭。
洞天之境修炼至大成者,当突破那劫天之境时,必会受天劫洗礼,能抵挡住天劫之人,便会踏上第四境‘劫天之境’。
“哎,我才刚刚踏入洞天之境第七阶,那天劫还是遥遥无期!”白发老者叹道,仰头喝了一杯酒。
“真是妄为别人称你为‘鹤仙’,这点小事你也挂在心上。”聂不语连连摇头,老者看了看他,他修为才洞天之境第五阶,离天劫还远着呢,自然不上心,不过他也不远了。老者轻叹一声,暗想聂不语那份豁达之心,正是造就了他返璞归真的境界,想到此处,他只得叹气:“哎,我鹤风红活到现在,就听说过你这么一个返璞归真的老怪物,你这修为虽现在不及我,但是早有一天你会追上我的。”
二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落入了看守此地的弟子耳中,其中一人问向身侧的人说道:“刘师兄,这人到底是谁?鹤风红很有名么?”
“有名?”被称之为刘师兄的眼珠子一瞪,上下的打量起了后者,奇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这位白发老人,正是名震中原宇内的‘鹤仙’鹤风红,咱们还得管他老人家叫一声鹤老前辈呢,他也是咱聂长老的老朋友。”
那人轻‘哦’了一声,又问道:“刘师兄,这鹤仙……”
刘师兄掩住了他的口,看了看把酒而欢的聂不语和鹤风红,责怪的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说道:“别没大没小的,鹤仙是你叫的么,只要粘上一个‘仙’字,在中原可以说是出了名的前辈,并不是任何人都妄自在自己的名头之上,称之为‘仙’的。正像鹤老前辈这类的修仙者,前面多出的鹤仙之名,实则谓之:“仙称!”这也是修真界十三个门派一致决定的。”
“还有如此之多的讲究?”那人面有潮红之色,嘀咕了几句,见他似乎不理解仙称之事,刘师兄只得再次解释道:“我说,陈师弟,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仙称。取之仙称的修仙者,是修仙界公认的强者,那可是靠无数次荣耀换取的名分。据说在当今天下,有仙称之人,从古至今,仅仅不足五十人。故此此类人物,在整个中原都是极少出没的,并且威望极高,受到万人敬仰。”
“而鹤老前辈就是那五十人之中的一人,从年轻时就得到了这个称号,一直伴随着他三百年,如今的他已经三百五十四岁的高龄。”
陈师弟将信将疑的说道:“可我看他,只像个等死的老者,恐怕手无缚鸡之力……”
刘师兄摇了摇头,道:“哎,可别看他这个样子,上次他发怒的时候,随手便摧毁万里大山,几十个固若金汤的城池险些被牵扯进来,最后还是他清醒过来,收回了一点剑气,城池的那些人才保住性命。”
“这么可怕?”陈师弟脸色大变,却见刘师兄轻笑一声,正待说话,忽然传来聂不语的干咳声,二人当即闭口不言。
鹤风红举起了酒杯,抿了一口,笑道:“聂老头,听说你收了三个徒弟?”
“恩……”聂不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句。
“那三人能成为你的徒弟,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听到这话,聂不语苦笑着摇了摇头,叹气道:“刚才我与你说的入门比试进入的十人之中,唯此三人之中的苏隐和柳青衣二人我看不透,而且我在这一年之中,没少观察他们的蛛丝马迹,可惜效果仍是不佳。”
鹤风红奇道:“照你这么说,二人大有来头喽?”
聂不语点头道:“十之八九。不过他们对冰原谷倒是没有恶意,而且二人品性也不错,这点我在一年之中,倒是了解他们一些。”
“那就好!”鹤风红一笑,低下头,忽然问道:“那最后一个徒弟,也就是那个百草凌天的孙女喽?”
“正是!”
听到这话,鹤风红沉思半刻,洒然一笑道:“若是如此,药宗那老头不可能不派人暗中保护她这唯一的宝贝孙女!”
聂不语微微一愣,环顾了一番左右,沉声道:“可是我没感觉到那暗中之人的气息。难道他们真的能有这么大本领,潜入冰原谷来去自如?”
“不要忘了,药宗同样是中原十三宗之一!”鹤风红仰面笑道。
聂不语闻言,苦笑一声。
鹤风红又问道:“想来这小女娃,也是‘白’灵根喽?”
聂不语奇道:“老鹤,你怎会知?”
闻言,鹤风红捻须而笑,放下了酒杯,缓缓道:“药宗的历代宗主皆为白灵根者。这还不算什么,听说是这种血脉之人,都是白灵根,故此从古至今的药宗三十三任药宗宗主,无一例外都是莫家的天下,也无一例外的都是白灵根者”
聂不语恍然大悟,忽的道:“不过我倒是有一个疑问,按理说来,那现任的药宗宗主,不是应该姓莫么?怎么会姓百草?”
鹤风红笑道:“这个倒是修仙界的朋友给他起的名字,他觉得不错,就用这个名字了。其实他是姓莫的!”
“莫百草?”
鹤风红笑吟吟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空谷之中忽然一声鹤鸣,鹤风红微微一怔,这时那红顶幽鹤已经落到他身边,狭长的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对他说些什么,听罢之后,鹤风红大惊,看向聂不语道:“老聂,有人闯山!”
“我们走!”聂不语心中一惊,急忙与鹤风红一起跳上白鹤,那白鹤一展双翅,稍纵间已然窜入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