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烟满山外,顾荷一路沿着有些泥泞的道路仓惶奔逃,暗自嘲笑自己还是不够小心,明明知道康乐王府不会善罢甘休,却还在心无旁就自顾自练着刀法。
体内如游鱼般的那丝神秘淡青色气息还是在丹田中不断游动,顾荷以前拿它没有办法,现在拿它也没有办法,依然只好不见不烦,懒得理会。
苍茫烟满山,烟雾迷蒙,里面到底有多少未知的危险,从来没有人知道。顾荷看了眼不远处烟满山,又转头看着紧追而来的众人,冷笑一声,加紧脚步跨上一块大青石,靴子踏在一处雪化后泥泞的地面,溅起水花弄脏了衣衫。只要到了烟满山,他就不用再担心后面这帮拖油瓶,毕竟在九溪西山那些年,不是白过来的,高手自己当然不敢承认,但自己是一个合格的猎手,进了山林,就像回到了九溪那座破庙,回到柳竹家中,再也不需要担心,更不需要害怕。
而且他还有弓,还有二十支破甲箭。
腿上的伤,在每一刻不停的真气流转下已经没有持续滴着血,只不过顾荷一路跑来,真气随着鲜血不断流失,让他感觉越来越虚弱,费力地呼吸着,他喘着气不断奔跑。
再跑一段,一定要进烟满山。
流风宇跟在众人后面跑了一段,对那个自烟满上中的声音也是很无奈,很明显,此声主人最低也是三元之境的修士,那道如箭一般的风贯穿顾荷的腿,他只觉得有些无力,就算能够尽早擦觉,就算他当时冲上去挡住那道气箭,最好的结果,就是顾荷仍然不能幸免,自己也要被那道气箭贯穿。
“顾荷已经进了烟满山,少爷我是跟进去还是不跟进去?”
流风宇停下来,有些犹豫不前,进了烟满山,自己能不能找到顾荷?找到了能不能帮到他?他烦闷愤恨张开嘴想喊,却什么都喊不出来,只好垂下头来懊恼自责着,要不是自己犯贱答应同样犯贱的澜琴,怎么可能突然发生这种破事。
他回转脚步,径直往齐远走去。等少爷叫来俞子茗那个变态,顾荷的险地不过是在变态谈笑之间,灰飞烟灭。
……
……
澜琴看着杀气腾腾扑向烟满山的那些人,对着常先道:“你不去?”
常先冷笑道:“他们追他们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进烟满山了?”
“我去做什么?”常先看着袭风楼澜大家,冷峻道,“这种无聊事,以后别找我了。”
他说完话,一转身走出了院子,竟是对着山下去了……
澜琴苦笑无语,她何尝会知道烟满山顶还有高人,何尝知道少年原来还杀了祝家的小儿子。正要再说些什么,那几个一直都静静看着的几个其他学堂的学生走过来道;“澜姑娘,我们还要回去温习功课,就此告辞。”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各自拂袖而去。
除了那个紫袍青年,还站在山庄院子里的,就只有她和身边的侍女竹湘。
那个紫袍青年看了她一眼,很干脆向着烟满山中走去。
竹湘跟着澜琴走回大厅里,问道:“小姐,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袭风楼澜大家苦笑道:“等。”
“等什么?”
“还能等什么,等烈伯伯的人找到那个小东西,我以前和今天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可能找到它。”
竹湘有些担心道:“小公子怎么办?”
澜琴诧异看了她一眼,暗想这个丫头该不会是动心了吧,她沉吟了下,说道:“他进了烟满山,只要不进入最深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烟满山那么大,那几个家族的少爷们不会那么容易找到他。”
竹湘点点头,发怔看着迷蒙山峦不说话。
“竹湘。”
“啊……小姐。”
“你喜欢上那个少年了?”
青衣侍女红着脸辩解道:“没有。”
澜琴见状叹了口气,顾荷啊顾荷,你这个齐远的学生,到底要给自己多大的惊喜和懊恼。
……
……
“你站住。”祝飞拉过身边跟着的小厮道,“回去通知家主,就说找到了杀我弟弟的那个人。”
那个小厮点点头,转身向着山下一路狂奔而去。
任绍见他如此叮嘱一番,沉声问道:“祝飞,真是那个人杀了你弟弟?”
“我知道凶手是一个来自九溪的少年,也听说了那个人进了齐远,只是不知道名字,今天那小子和流风宇那个混账一起出现,我虽然有些怀疑,却不敢确定,直到那个神秘人突然说出来,……而且能杀我弟弟和那两个供奉的人,修为肯定不错,见到他的剑法,我现在已经有很大把握了。”祝飞冷笑着道,“何况这又不重要,是与不是,抓着再说。”
旁边封树策插话道:“祝飞,你要记得刚才你说过的话,要是抓着或者杀了这小子,希望你能兑现。”
祝飞暗自哂笑,废物一个,连一个小孩子都打不过,还要本公子兑现说过的话,看来自己不给出些实际点的东西,还真不要指望这帮人肯真正出力,他不满道:“澜琴那个贱人为什么非要在烟满山中打猎,是因为山中有些东西,对修行大有裨益,不然你以为如何?”
“什么东西?”封树策疑惑问道,他从来没听说烟满山还有所谓帮助修行进步的物事,所有人也都竖起耳朵自己听着。
“进去不就知道了,就看谁造化好了。”
封树策冷哼一声,对祝飞的隐瞒很不舒服,他看着少年消失的方向,提剑追了上去。
……
……
寂静山林中,突然闯入了一群不速之客,惊起飞鸟片片。
顾荷沉默走着,靴子踏在腐烂的落叶上,很小心地不发出一点声音。
烟霞山地势奇特,越往里面走,当然就越靠近山林中心,也越靠近死亡中心,那些猛兽妖兽不是他现在的状态能对付得了。然而如果往外走,则只有一条回汴溪城的路,就是澜琴那座山庄,但只要有人守在那里,至少现在,顾荷没法回到齐远学堂中。
何况祝飞不傻,肯定会去通知了祝家,现在的烟霞山外,肯定已经围满了祝家的人。
腿上的伤让他走得有些一瘸一拐,内脏受到封树策那一剑,震得好像移了位置,又经过了刚才的一段疾奔,隐隐作痛。他现在丹田中又是空荡荡的难受,气旋小了许多,仿佛一片阔达的宇宙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小小星系一般,其间差距,不能以光年计算。
顾荷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生死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山林中总是潜藏着不可知的危险,顾荷走得很痛苦,很小心。
他抬起脚避开一条游动的斑斓毒蛇,低下头躲开伸出来刀锋一样的枝叶,小心地不让自己踩在光滑石头上导致跌倒。
很多时候,倒下了,就起不来了。
尤其是精疲力尽之时。
正午阳光透过山林中那些在冬日里依旧不曾掉光叶子的树枝间,投射在地面上,斑斓阴影中,少年颤抖着手拉开弓,射中一只兔子,他走过去捡起箭支,将那只兔子提着,继续朗朗跄跄小心翼翼走着。
直到天色渐晚,他才在一处笔直冲下的山涧旁边找到一处并不深的山洞,这个山洞形式细颈瓶子一般,外小里大。
顾荷忍着疲惫与伤痛在山涧中就着清凉山溪剥了兔子,洗干净兔身,然后收集些枯枝走到山洞中,在一处背风之地掏出火石点燃几张干叶子,小心凑到架好的柴上。
少年在西山中混过很长时间,他清楚知道白天在山林中贸然点火升烟,那就是在找死。
精神的疲倦,腹中的疼痛,腿上的伤口,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尽管如此,他依然凭借着巨大毅力等到现在,等到找到一出相对安全的地方,等到暮色渐渐从苍穹中笼罩下来。
火光渺渺升起,不大山洞中温暖起来,顾荷挪动身体靠近火堆,将那只兔子用一只箭穿起来,放在火焰上慢慢烤着。
稍许时间,金黄的兔油慢慢滴下来,落在火堆上,跳跃的焰火呼啦一下窜得老高,舔舐着香喷喷的肥美兔肉,让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他尽管如此,还是很臭屁地等待着享受困苦中不困苦的别样生活。
撕下一块兔肉,正准备送到嘴边,顾荷突然听到咕噜咽口水的声音。
那块兔肉停在了他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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