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打在顾荷小脸上,在他对面,是两个已经拔出刀剑的祝家供奉。
祝家在汴溪已经算得上是一大家族,在九州十六地中虽然排不上号,但在汴溪人眼里,是属于那种不可得罪之人的范畴。他们家的供奉实力自然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所以顾荷握刀嫩白小手紧了紧……
然而他没有害怕,他既然杀了祝元,就必须要杀了秦胜徐光这两个人,否则消息泄露出去,就算他不怕打了祝家脸面之后随之而来针对他的报复,可是自己总有些牵挂的人,比如破庙里的老头子,比如柳家的独生女儿柳竹,比如柳竹的父母亲。
虽然破庙里那个偷窥袭香楼姑娘洗澡的老头子肯定用不着自己去为他担心。
寒铁刀的锋芒自秦胜手中绽放开来,刀锋划过,仿佛响起了凄厉嘶吼,横扫顾荷腰间。与此同时徐光一展长剑,剑锋如同金雕扑食啄向顾荷脑门处。
两人一上一下,一出手就是杀招,两人配合无间,一招既出,秦胜徐光都带着很大的信心。他们两人联袂而动,合杀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小少年,就算不死,然必受伤。
他们两人此招对付过很多人,然而他们没有想过,顾荷只是一个小小少年,他只有成年人一半高。
但是顾荷想过!
他一矮身,两道刀光分袭秦胜徐光。秦胜徐光知道这是刀速太快引起的残影,却不敢去赌自己面前的那道刀光其实是虚影,不过是吓唬自己的存在。所以他们手中的兵器还没有抵到顾荷身上,就猛然回收。
两声清脆的金铁碰撞声几乎不分前后,同时响起!
他低着头冲过去,带动手中弯刀滚动着森森寒芒,不给两个祝家供奉任何喘息时间,刀刀都是夺命而去。
秦胜徐光毕竟修行已久,不论经脉丹田中存储的天地元气量是否充足,但是经验方面,始终要比顾荷要多很多。就算顾荷日日搏杀于深山老林之中,三人依然打了个难分难解。
冬日的天色本来就暗的极快,夏日还是夕阳斜照的时辰,这时候却已经黯淡如墨,山下远处九溪镇中已经灯光点点,闪烁不停。
顾荷神色很冷,心底微微闪过一丝着急。
然而秦胜徐光已经习惯了他利用身矮的凌厉打法,反击越来越凌厉。
顾荷猛然撞开两人手中刀剑,回身一纵,急急投山林而去。
秦胜一声冷哼,他今天决计不会放过顾荷,既然顾荷杀了祝家二少爷,对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胜修行比徐光要久在顾荷侧身时,他已经反应过来,身形如电追了上去,徐光也在刹那间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相差不过两个身位在雪地中跟着顾荷疾驰飞奔。
快要追到山林深处,顾荷去势猛然一停,他双手急速取下背上铁弓,羽箭撘上弓弦,飞速转过身来。
秦胜在顾荷停下时还有些发怔,当箭尖指向他的时候,他才惊醒骇然,两人之间距离已经不远,不过数步范围,弓箭准头自不必说,速度也是极快,一旦抵达人身,护身真气必然抵挡不住。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去给他思考,顾荷右手经脉中螺旋转动的真气缠绕,箭支已经呼啸着电射而来。
电光火石之间,秦胜凭借自多年厮杀打造出来的直觉反应,头微微一偏,箭头在他颈处溜出一丝血痕。
他还来得及庆幸,耳朵已经听到了箭尖入体的身音。秦胜回头一看,徐光咽喉处插着顾荷刚刚射出的箭头,慢慢倒下。
顾荷一路奔逃如此之久,不过是在让两个祝家供奉麻痹大意,他们虽然看到了他背上铁弓,也曾经留心过,注意过。但是顾荷从见到他们开始,就没有取下弓箭过,或者说,他没有任何合适机会取下背上的弓。
当有些什么东西成为了习惯之后,人们总是选择性忽视它的存在。顾荷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徐光的修为较之秦胜差了些许,既然体内真气纯度数量都不如秦胜,那么在紧追自己时,必然一前一后跟随而来,这其中虽然有他们走不同路线的可能性,可是祝家供奉眼里对顾荷的顾忌不过是在一个不大范围之内,他们并不认为顾荷有威胁他们生命的能力。所以他们大意了!
顾荷那一箭本来就是对着徐光而去的,秦胜虽然的确能躲得过去,但身后徐光在他和秦胜两步之间微小距离,已经不足以避开光影残留的箭支。
秦胜深深吸了口气!
秦胜身上杀气一收,认真看着顾荷道:“虽然我极其不想承认,你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对手。但你既然是敌人,那么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顾荷听到他说这句话,有些失笑,脸上淡然表情变得好似嘲讽,秦胜以为他是在嘲讽自己,眼中寒色越发浓重,然而顾荷不过是在嘲讽那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你眼中,我是必然死定了,但是你不知道的是,我既然能活到现在,平日里就算消沉着醉醺醺喝着九溪烧酒。但求生的欲望从来都不曾减退过,既然少爷已经死过一次,又重新活在一个新的人生中,不到最后,必然不死。
他慢慢收回手中的弓,复又握住那把弯刀。接下来秦胜肯定是要全力以赴了,他又何尝不是。
天边一轮弯月已经冉冉挂起,清冷的月光照射在雪地上一片煞白,反射到顾荷弯刀上,悠悠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冷意,那种冷意好像是已经被割破了喉咙,鲜血就将要流尽的那种绝望与恐惧。
“你杀了祝家二少爷,又杀了祝家一个供奉,你……逃不掉。”
顾荷嘴角抽动,冷晒道:“你们想要杀我,难道我就杀不得你们?既然要杀人,那就有被杀的觉悟。”他看了眼徐光停止抽搐的身体,顿了顿道,“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如果换个时间地点相遇,我绝对不会选择与你为敌。”
顾荷并没有因为秦胜这句话产生任何骄傲自豪的情绪,他知道秦胜是在拖延时间蓄势待发。但现在自己同样需要时间,缓解隐隐作痛的右手臂和枯竭了几乎一半的真气,如果秦胜知道现在自己状态不过刚才时半数稍多,他立刻就如看到了弱点的毒蛇一样,吐着鲜红芯子一口咬上来,邋遢老头教给自己的修炼功法很好,每多一点时间,自己胜算就要多一点,所以他不急。
“我不是一个战斗狂,猎杀野兽不过是为了生活罢了,虽然蒙他人照顾不少,可是总不能做一个混吃等死的小白脸,那样的话我会被一个拉渣混蛋取笑,我不喜欢他用鄙视眼神看着我,很不喜欢。但是你们要杀我,我不得不去选择战斗。”
这些话从一个小小少年不大的唇间慢慢吐出,配上他纹丝不动的身影,有一种沧桑做作滑稽可笑的感觉,但秦胜见过那双柔嫩小手挥动如月弯刀时的稳定凌厉,见过他拉开弓时锋芒逼人的眼神,当然没有办法笑得出来。
雪夜中一大一小两个人相隔不远站在那里,远远看去如同两个叔侄之间寻常对话聊天。
秦胜微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寒光爆射!
乱舞雪花自他身侧卷起,匹练刀光好像穿越空间一般激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