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朝,出奇的是勤勉的徐渭却托病不出,小皇帝终于逮到机会,翻身做了主人,他擅自越权,替传令太监大吼一声,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奴才有本奏!”和珅出列。
嘿!
按道理来讲,聪明善解人意的和珅应该明白皇帝的烦恼,这时候怎么会出口找茬呢?
“何爱卿请讲。”小皇帝不动声色。
和珅清咳一声,嘹亮的声音在宫殿里回响:“奴才弹劾徐渭目无君主,滥用私刑。”
“嘶……”
赵御下意识的把手缩在衣袖里,皇帝被大臣揍,这是一件很没有面子地事情,冷着眼瞪了和珅一眼,也不出声。
和珅是何等聪明之人,这一缩一瞪的意思顿时领悟的透彻,他神色不变,庄重异常,朗声道:“万岁爷,昨儿个徐渭在禁宫私设刑堂,捉拿一个***哥’的太监,到今儿个为止,冤死者不计其数,臣以为,徐渭擅自越权,捏造是非……”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打断,仔细一看走上前的人,原来是海瑞,只听他怒发冲冠,一副小号的官袍裹着瘦骨嶙嶙的身躯竟然气势炯炯:“和珅你个黄口小儿,徐大人如何捏造了?‘春哥’那是皇上……”
“皇上怎么了?”和珅探着脑袋瞪眼。
“嘶……”海瑞不吭声了,他不是没话说,而是因为小皇帝昨日淫的诗实在是宫廷丑闻,纵然他是一个言官,又怎么敢在朝堂之上大谈,皇帝昨天荒唐了一首淫诗,徐渭大人才动怒的。就算海青天比青天还青,这话也不敢说出口,看了看小皇帝锦帕包裹的小手上似乎还有血迹,海大人如同喉咙卡了根鱼刺,憋的满脸通红,却说不出话。
“皇上到底怎么了?”和珅的声音陡然拔高数度,一脸的盈盈笑意的质问……
“哼。”海瑞怒道:“黄口小儿你莫要得寸进尺。”
小皇帝说话了:“海爱卿要懂得礼貌,不要动口就骂人。”
海瑞哑火了。
和珅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嘶声道:“奴才昨日听到内宫消息,实在是忧心忡忡,夜不能寐。连夜写了一份奏折,讨伐徐渭的欺君行为,希望在朝堂之上能与徐渭当庭对峙。请皇上过目。”
接过赵高递上前的奏折,小皇帝装模作样翻看一眼,只见上面列出徐渭自大狂妄,欺君罔上等等十八般大罪,甚至还有徐大人拖欠家中丫鬟薪俸,致使丫鬟终日以泪洗面。
强忍住笑意,小皇帝点点头,做出一副怒火状,轻喝:“真是太没有道德了。以爱卿的意思,徐渭应当如何处置呢?”
这话才刚一说,就出来几个道貌岸然的臣子,出来指手画脚的商议,如同跟徐渭有不共戴天之仇。
赵御暗暗窃喜,这徐渭果然不是铁打的,总有苍蝇叮着你,这次也不用至于你死地,来个罚俸停职就可以了,我好抽出空来锻炼武道。
过了一刻,就见和珅笑眯眯的回话:“回万岁爷,臣等商议完毕,一致认定徐渭当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小皇帝一个趔趄,险些趴在桌子上,欺君之罪就值三个月俸禄?
转眼就想明白了,免死太傅、内阁首辅、托孤大臣,任何一个名头那都是一个权震朝野的称号,三个称号加起来他若是篡位恐怕都没有太大难度吧。自己想给他停职?哎……毕竟还是太嫩了啊。
仔细一想,和珅的这个罚俸确实是最狠的惩戒,这徐渭自视清廉,衣服破了都舍不得换,而且弹劾奏折上居然还说他拖欠佣人薪酬,可见手头并不宽裕,超品大员做到这份上,不论是忠是奸都不容易啊,三个月的俸禄也够他受的。不过赵御现在满心思的向往武道,有这个徐渭整日的耳提面命的,实在不是一件舒心的事儿,突然小皇帝心思一转,就有了主意,小皇帝用哪充满孩童稚气的声音,悲天长叹,道:“唉,徐大人为国操劳,忧国忧民,家境并不丰厚,若是罚他俸禄实在妨碍朕的仁君之道啊。”
朝堂之上楞了一片,都不知道小皇帝话中的意思。
和珅圆眼一转,试着问:“万岁爷仁慈,要不改为两个月?”
“唉……”小皇帝,声音沉重,叹道:“徐大人连早朝都衣不蔽体,朕如何忍心克扣他的俸禄,就算是徐大人昨日大发雷霆,那也国事繁重上了火气,朕不怪他。”
“嘶……”和珅只想给自己一巴掌,费劲心里拍马屁,结果拍到了马腿上。
就听小皇帝又说:“举国的重担都压在徐大人肩上,连日来操劳国事日夜无修,今天都累的卧病在床,朕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恨不能早日成人,为徐大人分忧哪。”
几个一品老狐狸捋须叹:好心思,喜怒不形于色,虽然有点装模作样,但毕竟是帝王之道。
但见小皇帝顿了一下,冷冷扫视众大臣,淡淡的道:“昨日的事,徐大人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和珅你替朕传旨,赐徐大人千两白银,让他把克扣丫鬟的银子还回去,另外就说朕知道他的辛苦,特批准徐大人休假三个月,再来替朕操劳,不养好身体,不能上朝哦。”
小皇帝话刚说完,也等众人回过神来,径自喊了声:“退朝吧。”就转过屏风没影了。
这……这……这……皇上金口玉言一出,徐大人不上朝了,国事谁来处理?
小皇帝这招够狠、够毒啊。
金銮殿上膛目结舌,掉了一地下巴。
太傅府!
车水马龙,各色官轿一字排开。几位朝廷大员齐聚一堂,如果小皇帝在,就会惊奇的发现,和珅也在场。
看着宫里送来的赏赐,徐渭哭笑不得。
和珅连擦冷汗,嗫嚅道:“徐大人,今日实在得罪了,只是不想万岁爷来这一招。”
徐渭摆摆手,并没有放在心上:“无妨,老夫每年俸禄不过一百八十两,先皇赐下这么大片宅邸,几年下来杂草丛生,老夫连请人修绒都做不到,如今圣上赐下这么多银两,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海瑞瞪了和珅一眼,似乎对早朝的事情耿耿于怀,拱手对徐渭说话,花白的胡须直颤:“徐大人,如今二十年之期将近,在这紧要的关头,天朝离不开您哪。”
“唉……”徐渭长叹:“天不由命,该来的总会要来的,圣上年幼正需要成长,如果老夫现在撒手人寰,总要圣上亲自掌权天下,提前适应也是一件好事。”
“那……”海瑞忧心道:“要不每日先把奏折送给您参阅?”
“不用了。”徐渭瞪了和珅一眼,嘴角带了一丝不屑,说道:“免得小人说老夫不消停,趁这时期,老夫正打算好好休息,准备好应战那件事。”
“那件事。”海瑞一惊,脸色有点发白,低头不再说话,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嗯。”徐渭点点头:“北防那里怎么样了?”
早有军机大臣回答:“并不大太平,天朝第一勇士鳌拜,已经去了一个月了,还没有传信回来了。”
“噢。”徐渭只觉得有些头痛,忍不住揉揉眉心。一时间,太傅府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小皇帝自然不知道,徐渭称病,众大臣齐齐弹劾问罪,都是早先预谋好的,毕竟自己还是皇帝,若无血统关系,就算他犯下再大罪过也不能被一大臣尺责。
有一点小皇帝说的对,徐大人忧国忧民,确实忙糊涂了,确实上了火气,等他打完就反应过来,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好连夜召集大臣商量对策,策划出个弹劾的虚名,让小皇帝出口气,觉得朝堂之上还是有向着皇帝的,同时也算对天下有个交代。要不,就算给和珅十个胆子,现在的他也不敢说徐渭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