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三声温柔的敲门声响起。
碧穷上人眉头微微一皱,他正在苦思冥想,却被人给打断了,沉着一张脸,老大不高兴地说道:“进来吧。”
红衣小婢低眉顺眼地端着那只黄花梨的原木托盘走进了屋中,小心翼翼地把盘子里的一盅煲汤放在桌上。
然后又将那瓷胎小碗和亮银筷子布放整齐,然后恭敬地对碧穷上人施礼说道:“上仙,这是今天的人参汤,您请用。”
人间的草药往往因为生长时限太短,而基本不含灵气,唯独人参和灵芝之类,生长了百年以上,能稍稍蕴含一点。所以碧穷上人每天都要服食大量此类药材。而他之所以会和黑龙帮的帮主郑宪桐相互勾结,有一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日,他在黑水镇的路边摆了个卦摊,黑龙帮的一个手下在他手中起了一卦,过了几日真的应验了,便将他推荐给了自己的帮主郑宪桐。
像他这样的修仙之人,对凡人的命数,多少都能推断一点,而如郑宪桐这种身居高位的人往往有对命数非常的茫信,所以三两句话之下,碧穷上人就把郑宪桐给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郑宪桐当即命人取来十两黄金,以作挂资,但是碧穷上人却那里会看得上这种东西,就没有拿。
郑宪桐见他不为财帛所动,就更加认为他是一位修行有道的高人,非要给他孝敬不可。
如此争来争去,碧穷上人就说:“你若真想谢谢贫道,那就给贫道一只百年老参吧。”
郑宪桐是做水路码头生意的,这附近山民采来的奇花异草,有一半,要通过他的码头运输,月供年供自然就不会少。不要说是百年老参,就是千年的,他家里也藏着几只,一听碧穷上人对人参有兴趣,便立刻命人取了出来。
自那次以后,郑宪桐只要一有疑难问题就去找碧穷上人询问吉凶。而每次,碧穷上人都会从他那里得到一支人参或者是灵芝之类的百年灵药作为回报。一来二去,两个人互相熟识,这才有了后来的狼狈为奸,共同设计谋算铁血会。
红衣小婢把汤匙摆好,侍候一旁,等待碧穷上人享用。
碧穷上人阴着一张白胖微红的圆脸,胡子翘得老高,看了看红衣小婢,走到桌子前坐下。
红衣小婢刚刚被杜小四吓了一回,心中还犹有余悸,这时又看到碧穷上人一副极不满意的神态,心中更是怕得要命,身子微微颤抖。
碧穷上人刚刚拿起汤匙的手停在了半空,喝问道:“你抖什么!”
红衣小婢吓得跪倒在地,连忙说道:“奴婢不敢,奴婢、奴婢没抖。”
碧穷上人双眉一皱,心中暗想:莫非这小丫头心中有鬼?
他拿起筷子,注入法力,在人参汤中搅了一搅,并无发觉什么异样,又看了看跪在一旁,脸上一副惊恐之色的小丫鬟,最终还是放下了筷子,一副疑神疑鬼的样子说道:
“算了,今天的汤贫道不喝了,你端走吧,以后送汤,换个机灵点的人,你下去吧。”
红衣小婢知道自己这次的差事办砸了,夫人一定会责怪自己,收拾了碗碟,哭着退了出去。
碧穷上人愈加疑心,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地不停踱步,自言自语地说道:“
难道,那只狐狸已经动手了?虽然我看不出那碗汤里有什么东西,但他的修为比我要高,说不定有什么毒物是我察觉不到的?!还好这个小丫头笨手笨脚,被贫道发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可是……他这次失手了,肯定会想办法再次对我动手,看来,我要及早行动。”
他又思索片刻,心中暗道:既然他来这个地方,多半是为了那个封印,我索性把‘地兽阵’布在封印入口,不怕他不会去。
他计较多时,猜测在这灵气稀少的人间,雪应该也不会耗费灵力来监视他,所以决定在晚上的时候出去布阵,好掩人耳目。
夜晚来临的时候,诺大一个王家大宅里,到处都是绿影交错,在离地两三尺的地方形成了厚厚的一层绿色光线交织的网线层,看的雪头皮隐隐发麻。
这个杜小四,到底在多少人身上用了败形散……
他郁闷地分辨着自己所尾随的光线的去向,那绿线太多,他如果使用遁法,眨眼间到了几百里外,很有可能还会看到好几条绿影,但未必就是碧穷上人的了。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放慢速度,老老实实的沿着绿线走过去。幸好他修炼了一千多年,走走也不会太累,只是慢了一点,让他有点不能接受,但是抱怨却一刻都没停过。
有好几次,看到交错处那几十甚至上百道光影,朝着东西南北各个方向延伸,他都有种想冲上去一掌把它们统统打散的冲动。但他又强自咬牙忍住,一边心里咒骂:
失策,真是失策,这老小子还真是用别人的东西不心疼,真当小爷这败形散不要钱了。要不是为了练这个东西,小爷怎么会穷得一颗迷踪草都没有,该死的,我为什么要给他那么多,害的自己走得那么辛苦,诶,自作孽不可活。
还好,那个什么碧穷上人没有用遁法,不然的话,他的绿线一段一段的,我就直接买块豆腐撞死算了,不过想想也是,人间灵气这么少,他轻易自然舍不得用法力,还好,还好。
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树林,发现碧穷上人的绿线在这里反反复复杂乱无章的饶了好几个圈,显然是在此处停留过不少时间。
这里虽然没有其他绿线,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另一个人的气息。
雪放出神识,仔细地在小树林中搜了一遍,并无结果,看来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而碧穷上人在于那人会面以后显然没有回去,绿线在继续向着前面延伸。
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跟着绿线继续往前走。可是,随着雪跟着绿线一步步向树林里深入,他越走越觉得奇怪,身体里好像有种什么东西正在蠢蠢欲动。
这种悸动不像是什么危险的警告,这种感觉让他莫名地产生了兴奋和渴望,难道……
蓦地,他又想起了自己被杜小四带下了山,跟着杜小四来到了黑水镇,然后自己的元婴就开始起了异变,这些真的都只是巧合么?
莫非,所有一切冥冥中的安排,就是为了让我走到这里?这里到底有什么古怪?
他知道光靠脑子想,是想不出结果的,只好继续跟这绿线往前走,而后面的路,他基本上已经不需要再看了,只要顺着自己身体本能意识,竟然走的和绿线的轨迹完全吻合。
他有些害怕了,一种对无知的害怕,好像被人操控一般,正在一步步走进一个自己完全不知道的陷阱,他想调头,但此时他已经压不住身体里那种莫名的渴望,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又过了半个时辰,他远远地看到了一坐高耸入云的山崖,而碧穷上人的气息就在这崖壁附近徘徊。
雪现在身处在一个深谷之底,树木密集,盘根错节,各种毒虫猛兽,游弋其间,所以很容易影藏行迹,再加上他的修为比碧穷上人要高一个层次,所以碧穷上人对有人靠近一点都没有察觉。
雪放慢了速度,缓缓地向碧穷上人接近,来到了离碧穷上人十几米外的一株老松树后,定睛看去,只见那碧穷上人正在一处不起眼的岩壁周围,弯腰摆弄着什么。
再及细看时,原来,碧穷上人是在将一件件材料按照不同的方位有序的摆放,竟然是在布阵。
雪好奇地看着碧穷上人煞费心思地摆出了一个阵的轮廓,直径不过只有几米,与他所知的什么大阵动辄几百里的概念完全不符,心想:这肯定是一个微缩版的,奇怪,他在这个地方摆阵做什么。
看着碧穷上人手中的材料一件件的流出,雪心里那个眼馋就别提了:真是没天理啊,小爷想找一株迷踪草都是奢望,他竟然这么糟蹋好东西。
他强压住一头冲上去打劫的冲动,静静地躲在树后观察。只见碧穷上人那矮矮胖胖的身子在地上扭来扭去,像足了一只辛勤耕种的肥大田鼠,他一边摆阵,一边还阴测测得笑着自言自语:
“哼,等贫道把宝物拿到手,再回去找你们这帮老不死的算账!到时候……”
就在他得意洋洋得想着好事专心摆阵的时候,斜刺里,突然窜出了一只火红色的小狐狸。
那小狐狸一口咬住了碧穷上人的脚脖子,碧穷上人此时心思全在阵上,丝毫没有提防,等发现的时候,狐狸已经把他给咬实了。
说来奇怪,这只红毛下狐狸虽然没有丝毫法力,但是身体中却蕴含着天生的灵力,竟然把碧穷上人的法身都给咬出了血。
碧穷上一甩腿将小狐狸踹到了草丛之中,口中骂骂咧咧的说道:“该死的小畜生,又想给贫道捣乱,等贫道得了宝贝,看我怎么收拾你!”
自从碧穷上人发现了这个地方以后,这只狐狸就凭空冒了出来,一直跟他作对,他几次想设计把抓它,但奈何,它的动作讯敏异常。而且这里又是它的主场,它从小就生长在这片山谷之中,对各个地方都极为熟悉,一窜开去,再难寻找,所以只能罢手。
经过这么一闹,碧穷上人再也没有什么心情,他回身看了看地上那个布了一半的法阵,又抬头看看已经开始出现了鱼肚白的天空,心中想道:
看来,今天是弄不完了,也罢,反正贫道也还没想好,怎么把那只老狐狸引到这里来,先放着吧。
他匆匆地在未完成的阵法上使了一个简单的隐蔽术,然后腆着大肚子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