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章酒后真言
春花叹了口气,不去想这些,心想:管它呢!自由不自由的,说不定自己很快就能回去了呢!就算回不去,想这些也没什么。倒是有个问题一直以来憋在自己心中很久了,于是问道:“老道,大家都谈黑眚色变,你说,这黑眚到底是什么?三娘的侄子是否能治好?”
蓝道人的脸色忽然又变得和先前一样肃穆,又有些说不出的愁苦,他问老板有没有烧酒,老板痛快地给上了一壶,蓝道人倒了两碗,一碗给自己,一碗给春花。端起来道:“尝尝京城的烧酒,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的。”
春花有些犹豫,说:“我们还要回皇城的,喝醉了怕不好。”
蓝道人说:“这酒度数很低的,我们喝一壶不会醉的,真的。你不是要尝遍京城的美食么?这烧酒可也是一种啊!要知道,错过了今天,以后我可能再也没办法带你到这里了。”蓝道人的眼神里有几分幽怨和怜惜。
这让春花有些感动,于是端起碗抿了一口,没想起入口顺滑,齿颊留香,再一尝,果真度数不高,却美味异常,索性端起碗来一饮而尽。
蓝道人看了哈哈大笑,“爽快,姑娘果真性情中人。”
春花不好意思地抹抹嘴说:“你我畅饮也怕就这么一次,我舍命陪君子好了。”
只见蓝道人抚着酒碗,有些情绪低落,幽幽地说道:“好。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就跟你讲讲你好奇的事。至于这传说中的黑眚是什么东西,从古至今都未有定论。有人说是,状如猫狗的动物,也有人说是水灾,更有人说是黑色的妖精,但是具体怎么样,谁也未有看太清楚。只是黑眚所到之处,往往瘟疫横行,天灾不断。其实为黑眚所害并不只是三娘一家,皇上也一直很忧心此事,只是并没有很好的治理方法。”
“啊?”春花有些心惊,说:“那三娘的侄子岂不是很危险?他岂不是没救了?”
“是啊!我刚才也没说他一定会好啊!”
春花想了想,说:“那你刚才不是瞎治么?枉我看着你作法,有模有样的,差点也被你骗了。”
蓝道人嘿嘿一笑,眯起眼睛说:“本来嘛,这玄学就是个很玄的东西,不装装样子,哪可以骗得过人?”
春花刚给蓝道人倒好了酒,听见这话有些生气了,把酒壶掷在桌子上,洒了大半,“你这个老道,人家三娘是诚心诚意请你去治病的,你偏偏作弄人家,你什么居心啊?”
蓝道人忙扶住酒壶,咂着嘴,说:“哎哎,看看洒了这么多,多可惜啊!春花,我还没说完呢!你别这么猴急嘛!之前,我给他看过病了,还开了方子,还让三娘去抓药,你忘了?”
春花冷静下来一想,这倒也是,问:“老道,那你这方子是怎么开的,按什么病治的,你以前当过大夫不成?”
蓝道人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说:“大夫嘛没当过,赤脚大夫倒是当过几天,在我们村儿里我给骡子啊,马啊看过病,接过生啥的。”
春花有些生气地在他的胸口捶了一下,说:“哎呀,你还开玩笑,不许没正经的,我想听真实情况。”
这次蓝道人正了神情,说:“不开玩笑了,我说正经的……据我所知,这黑眚并不像大家说的那可怕,可能只是传染病的一种,我还在努力的查找病源,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了。”
春花看着他十分认真的表情,不似在玩笑,又问:“那你给三娘的侄子开的什么药啊,有没有用啊?你可别骗她们,为了攒买药的钱,三娘过的很辛苦的。”
蓝道人摇了摇头说:“你就这么不相信我么?在你的眼中我就是一个骗子吗?”看春花有些语塞,蓝道人接着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其实这黑眚也没那么可怕,我怀疑它可能是某种可以在动物和人身上传播的病菌,就像鼠疫,只要我们对症下药,不是不能治的。我会很快找到特效药的,相信我。而且,你应该知道陶师傅就是因为会治黑眚才受到皇上恩宠的,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陶师傅相中的。你可不要小看我,不然我真跟你急。”
看蓝道人说的认真,春花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其实对于医学,她是一窍不通,但听蓝道人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又问:“那你刚才施的那些法术有用么?为什么三娘一定要你施法术?”
蓝道人说:“唉,愚昧啊!所谓修玄学道,不就是一些糊弄人的玩意儿吗?村民愚昧,不相信大夫,却相信玄学。我刚才作法,也只是让他们去去心病罢了。”
春花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三娘恳求蓝道人施法时,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原来他本不愿意骗三娘的,顿时对蓝道人高看了几分。
蓝道人又说:“其实,若我施了法让家人心安一些,让病人有信心一些,也不能说全无作用。只是这玄学害人太深,唉!!!”
春花睁大了眼睛说:“老道,你可是道士啊,你居然不忠于你的信仰?这……”
蓝道人苦笑着说:“唉,这要从头说起。我其实也是生计所迫嘛,以前也确实当过大夫,但是生意不好,赚不到钱。现在皇恩浩荡,时兴修道,我也就跟着大家修一把,谁知道就阴错阳差的拜到了陶法师门下,他还很器重我,把我引荐给皇上,也只得将错就错了。”
春花半信半疑,这个老道居然敢说他看不上玄学!“那你就不怕露馅?”
就听蓝道人接着说:“春花,我看你也是个开通的女孩,才和你说这番话,若是别人,听了我这番言论,向皇上告发也未可知。不过,你说的没错,我是信仰老庄的,我相信‘道法自然’,我将老庄的著作都熟记于心,只是我对道家玄学的某些内容还有些保留,比如这些神仙道术,练丹补气的玩意儿,根本就不通医理。但皇上偏就迷信这个,我也无能为力。这世上,哪有长生不老的东西呢?”
春花脱口而出:“你说皇上自欺欺人?”
蓝道人说:“这是你说的。”然后指指空酒壶说:“今日我二人喝多了,说了些醉话,我也就这么一说,你也就这么一听,等酒醒了,我们都忘了,好吗?”
春花深知其意,点点头说:“好。”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初春的京城还是有些寒气。在蓝道人的再三提醒下,春花才兴味阑珊地回去。春花把自己买的小东西索性一股脑放进蓝道人的口袋,两人趁着夜色到了城门口。不出春花所料,守卫的士兵早已不耐烦地喊他们进去,还不停嘟哝着什么。春花紧陪不是,蓝道人倒是气定神闲,不为意,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春花回头看城门关上的那一霎那,心中也重重被撞了一下,再出去就真的不知何年何月了。深深地叹了口气,跟随着蓝道人的脚步,亦步亦趋。
进了城里,就要把一切快乐的东西抛之脑后,三娘的事情,她已经仁至义尽。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宁嫔娘娘还在受苦,她要救她。
蓝道人看春花忽然变得沉默,只当她因为不情愿回来,所以不开心。谁知,她的心事更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