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郭嘉笑道:“文和先生,可听说过镇守汝南的镇威中郎将李通的名声?”
贾诩脸色微微一变,但随即轻笑道:“李文达之名某自然有所耳闻,也知此人善于用兵,但仅仅是他,只怕也难以攻下安众隘口。”
“安众守将蔡瑁乃是刘景升的小舅子,虽不是无能之辈,但其长于水战,至于陆战吗,只是泛泛之辈而已,比之李文达还是相差甚远,焉得能守得住安众隘口?”郭嘉侃侃而谈道。
贾诩嗤之一笑道:“奉孝先生,你此番言语令某大失所望!那蔡瑁虽说不如李通,如在野外交锋,十战难有一胜,但蔡瑁若是坚守不出,李通无可奈何也!”
“是吗?”郭嘉又笑了:“敢问文和先生,若是李通假冒是湖阳邓济的援军,以蔡瑁之才,能够看破吗?还能够力保安众不失吗?”
“这——若是果真如此,安众隘口必失也!”贾诩脸色大变,苦笑道:“想某自出世以来,虽不敢说是算无遗策,但也少有败绩,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败得如此之惨,连一次东山再起的机会都没有!难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某真的老了不成?”
“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但前浪未必就死在沙滩上。”郭嘉深施一礼,正色道:“某只是一时侥幸而已,文和先生又何必如此自谦呢?以您之才,若是归顺曹公,不失封侯之位;以您之智,想必不会拘泥于此前之事,从而此生不事曹公吧!”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评选三国时“十大识时务者”,贾诩若是自认第二,那就没有人敢认第一了。
听罢郭嘉的一番话,贾诩有些心动了,回首望了望张绣,轻声问道:“敢问将军意下如何?”
“文和先生想降,就降了吧!对先生来说,曹操才是可以辅佐的明主啊!”与贾诩相处日久,张绣岂能看不出贾诩的心思。
贾诩又问道:“那将军呢?”
张绣沉声道:“曹贼辱我太甚,某死也不降曹贼!”
“将军不降,某也不降!”贾诩先用话稳住张绣,紧接着话锋一转道:“然而,将军可否想过身后这些跟随您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难道就忍心让大家陪着将军一起去死吗?”
贾诩的话显然击中了张绣心中最柔弱的部分,他身子一晃,高声道:“诸位兄弟,不要管我,大家不如跟着文和先生一起降了曹操,还能保全性命!”
但回应张绣的是那响遏云霄、震耳欲聋的喊声:“将军不降,某也不降!”
“有众位兄弟作伴,某虽死无憾!”张绣虎目含泪道。
“就算是为了这些好兄弟,将军也应该好好的活下去。”贾诩劝道:“与这成千上万的鲜活的生命相比,将军个人的荣辱又算的了什么呢?”
“这——”张绣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起来,先前存下的必死之心也有些动摇了。
郭嘉看得真切,出声道:“玉楼将军若愿归降曹公,可带本部人马依旧驻守宛城。归顺之后,我等并不宣扬,就连刘景升也要瞒过,不但一切和先前并无区别,而且还能暗中得到曹公的粮草资助,何乐而不为呢?”
张绣心中疑惑,问身旁的贾诩道:“文和先生,曹贼与郭奉孝此举意欲何为?”
贾诩寻思片刻,才低声道:“曹操和郭嘉在平定冀州、徐州之前,还不想与荆州去全面开战,所以才需要将军在中间做一个挡箭牌。”
“原来如此!没想到郭奉孝的心机如此之深!”张绣朗声道:“奉孝先生,要某归降不难,但须要答应某一个条件!要不,某誓死不降也!”
“要来的终究会来,躲也躲不过!”郭嘉轻叹一声,道:“玉楼将军可是要曹公当众向你赔礼道歉,并归还你的姑母?”
“没想到这个郭嘉竟然看透了某的心思!”张绣心里一惊,强笑道:“正是如此!不知某是否能够得偿所愿?”
郭嘉肃容道:“此事关系重大,某做不了主,应该让当事人曹公来回答你。”说着,他回首叫道:“主公,您已经听了多时,难道还不现身吗?”
郭嘉话音未落,只见一人越众而出,冲着张绣深施一礼道:“玉楼,宛城之事是孤做得不对,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张绣哼了一声,怒声道:“若是换做是你,你能够一笑而过吗?”
“如是换作是孤,只怕也是难以释怀。”曹操拔出剑来,割下自己的一缕头发,举在头顶道:“孤大错已经铸成,本当以死谢罪,但麾下众人,均以孤马首是瞻,不敢轻生,现割发代首,以表诚意!”
曹操此举,大出张绣、贾诩等人的意料,也算是给足了张绣的面子。
“罢罢罢——”张绣面色稍霁,沉声道:“只要你归还某的姑母,某便归顺于你,永不背叛!如违此言,就如同此箭!”张绣说着,从腰间箭壶中拔出一支箭来,折为两截。
“别的事孤都能答应,但令姑母之事恕难从命!”曹操斩钉截铁道。
张绣怒火又起,刚要发作,却被贾诩用眼色制止。贾诩上前一步道:“某斗胆,想听听曹公的理由。”
曹操大声道:“孤答应过张氏,要带她去许都的,怎能食言而肥?”
贾诩陪笑道:“曹公,事有轻重缓急之分,孰轻孰重请您细细酌量。”
“此事无须再说!”曹操大手一摆,朗声道:“孤若是不能取信于一个女人,又何以取天下?”
“这——”贾诩一时语塞,现场气氛又开始紧张起来。
谁来打破僵局?自然非鬼才郭奉孝莫属!
“张氏是玉楼将军的嫡亲姑母,接到宛城来住自在情理之中。”郭嘉瞟了瞟曹操那不善的眼神,话锋一转道:“可是,如今张氏已是曹公的夫人,跟随曹公到许都去住更是理所应当!如此一来,张氏分身乏术,如何是好?”郭嘉顿了顿,缓声说道:“既然曹公与玉楼将军争执不下,那就让张氏自己来决定自己的命运吧!”
“自己决定?”曹操和张绣异口同声道。
“正是如此!”张氏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毕竟不是货物,她难道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吗?”迎着曹操、张绣那复杂的眼神,郭嘉大声道:“来人,有请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