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汉宫中,唯有长秋宫穷奢极侈,它是天下女子最尊贵的象征,是无数少女梦寐以求的地方,这里面珍宝无数,寻常人家的女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该是要笑开了花吧!好笑的是,住在里面的我,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整日难以颜笑。
现在是建武十二年,西帝大败,大汉将中原全部收复,今年是个特殊的年份,这件历史大事,意味着刘秀终于是真正意义上的大汉皇朝的天子,一统天下。
那场条目惊心的血河我已无心去看,只听说西帝公孙述输得很惨,大司马吴汉攻下巴蜀的时候,那里血流成河,浮尸遍野,公孙述下落不明,我是有感触的。
曾经那个耀眼的红衣翩翩少年,我想我是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陛下在千秋殿大摆庆功宴,以皇后体寒不得赴宴为由,带着他的阴贵人去感受他的成功,太子也在,二皇子,四皇子都去了,唯独我这个正宫皇后不得去。那么这里算不算冷宫?长秋宫算不算是华丽的囚笼?
困住了我的身,囚住了我的心!
不管刘秀对我做了什么,我都能理解,从我去了巴蜀,搅黄了他的大计,让公孙述有机会逃脱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他生气了
八年前我与公孙述巧遇,六年前西帝派使臣来洛阳,对着刘秀说,公孙述愿意投诚,但有条件,便是向刘秀讨要一美人。当他们打开那幅画,我就知道那个奸诈的公孙述没安好心,那画中人明明就是我!
他蛊惑人心的本事倒是见长,这么一来,一些主张战和的文臣竟然还真劝刘秀采纳意见,另外一些武将则认为公然要将皇后献给敌人,这是对大汉的奇耻大辱,他们宁可战死也不屈服。朝中两股纷争统统指向了我,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头衔一一扣在了我的头上。
我和公孙述的暧昧不清加速了刘秀直取巴蜀的决心。
建武十一年冬,刘秀亲率三军奔往巴蜀
那一日,我被公孙述的心腹左丘强压去了巴蜀,在大军大战时出现,公孙述更是不要脸的叫嚣,我就是那个画中人,刘秀气煞才使得公孙述哀兵必胜,汉军损失惨重。纵然刘秀替我遮掩掉所有的过失,没有让我听到半丝闲言碎语,但我知道,他一直在生气。
生气到,一连半月都不与我多说一句,正眼也吝惜给我。有时候看着他的样子,我觉得既好笑又辛酸,他面对着我的时候,哪里像个不怒自威的天子?分明就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辛酸的是,这样的冷战又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入秋了,天气已经转冷,情不自禁的环抱双肩,莫名其妙地,一张脸清晰的停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是怎么了?我曾对他恨之入骨的,怎么现在想到的全是他?
建武十二年春,刘秀与公孙述再战于巴蜀激流江上,我站在战车上,定睛看着这一场混战,我的心仿佛冷血铸成,波澜不惊。
激流江上刮起了东风,不远处刘秀身披战甲,正与公孙述斗得不可开交。东风呼啸,寒冷彻骨,此时我被冻红了的脸上才浮出一抹自信的笑。
要的就是此刻!
“传令下去,将员木倒入激流江中,点火!”
东风迅猛吹拂,我方在交战时虽是占据弱势,却因天象突转,一切开始变得对我们有利,油与水相溶,如燎原之火,西蜀无数的将士身染大火,我一身纯白裘衣,与这漫天火红格格不符,却是无比的自信。
论战策我的确不在行,但说到天象,我说第二,没人敢自居第一!
蜀军正急速消亡。
“郭圣通,你真卑鄙!”这是左丘的声音,越过无数将士痛苦的嘶吼,传进我的耳朵。
晚了,看着越来越近的左丘,还有他眼里盛怒的火光,我便知道,我命休矣。
“娘娘!”宋弘的声音仿佛在提醒我,自己的身躯正不断往下坠落,上流湍急的水声灌入我的耳朵,迅猛而无情,生命仿佛在此终结。
我回头看了一眼刘秀,他还在激战中,呵呵,他明明就听到了宋弘的呼叫,却没有理会这边发生了什么!
也罢,也罢,疆儿和辅儿都不是好欺负的主儿,红夫有刘秀的万般宠溺,她可以平安长大,而我?
下滑的身体都不再可怕,我了然一笑。
这么活着也算是无趣,倒不如安然闭眼!家族的压力,后冠的沉重,早就将我压得喘息不过来,可以是千金小姐,谁又会愿意去抗下那些沉重的包袱?
洛阳宫的十一年,对我而言是什么?是束缚自我,回首往事,真定王府那个天真烂漫,霸道又骄傲的郡主呢?或许离开这一切,我便还是我!
公孙述,我早明白你并不爱我,你满口的三千佳丽可为卿而空,说到底也是在利用我,你挑拨我与刘秀本就脆弱的感情,你害我在南宫举步维艰,今日我用计让你大败,也不欠你什么!
刘秀,你对得起天下人,对得起阴丽华,对得起许沐含,那你可曾对得住我?从我带上十万兵权嫁给你,到你屠杀舅父,夺我实权开始,我们的一切都沾染上了利益!今日你依然要为自己的霸业,对我的生死置之不理,呵呵,我明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为什么心还要痛?
我也不想她痛,可是我无法去控制!即使如此,我疯狂地希望能够跌进这激流江中,让水流冲刷掉我对刘秀的恩怨情仇!
“主公!”
只是,为什么身体突然停下来,不再飘忽地往下落?
我疑惑地睁开双眼,
这一刻,好想哭!公孙述的长剑插在峭壁上,阻止了我和他一同下落,我的腰间有一只有力的手,又是他!
他怎么可以和我一同掉下?
紧绷的面容,公孙述并不好受,方才与刘秀争斗了许久已是耗费体力,此刻还要搂着我,即使此刻,他依然冲我发笑,“若儿,没事的,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