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五月天，这阳光晒久了还真有些热了。
小小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拎起一桶水冲刷鸭棚。
一只灰色小鸭不知何时悄悄躲进了鸭棚的角落，被水一冲拍起翅膀四处乱窜，摇摇摆摆像极了企鹅。
小小笑着一把捉起毛毛，两个月下来这小家伙褪去了鹅黄的绒毛，长得肥嘟嘟的，粉可爱。
毛毛习惯性地往小小胸前钻，这家伙不但喜欢偷懒，还总趁机吃小小的豆腐。
这时，秀才走了过来。
小小照例踢了一脚，这只母鸭子见了毛毛就啄它的毛，十足的坏蛋。
“人家没功劳也有苦劳，你就这样对待功臣？”乞丐斜倚在破庙后门的门柱上，睡眼半耷。
“你这么早就歇业了？”这人真是懒骨头，好吃懒做。
秀才斜睨了一眼，“摆地摊也算事业？”
人家摆地摊白手起家的多了去了，小小翻了个白眼，“眼高手低，永远没有出息。”
“好吧，你有出息，鸭娘！”秀才打了个哈欠。
“错了，是鸭鸨！要不趁早巴结巴结我，或许我一高兴把你捧个鸭头之类的。”小小露出得意的笑。
“你先想想怎么对付衙门的通告吧。”秀才扬了扬手中的纸张。
“什么通告？”小小接过那张黄草纸略一浏览，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破庙是政府国有资产，限令小小等一概流民乞丐今日内搬出破庙，否则国法严惩——坐牢，落款是谷雨县衙。
就这破庙居然也有人惦记！小小一把将通告撕个粉碎，“不就一个破庙吗？他县衙有本事设个收容所啊，这谷雨县不是号称天上人间吗？每年财政收入那么多，怎么就不救济救济我们贫困户呢？”
“你还懂得挺多的嘛！”或许是觉得淌了汗发痒，秀才挠了下胡子。
“天热了你就不怕那头胡子长虱子？”秀才每回吃饭像是在草丛里扒东西吃，小小见了食欲大减。
“你就操心你该操心的吧，准备怎么办？”秀才顺了顺胡子。
“你觉得呢？”小小反问。
……
午时三刻，破庙大堂。
“各位父老乡亲，县衙发来通知，这里不许再住人了，今天日落之前都要搬走，如果不走的就会被捉进大牢。”小小站在香案桌上宣布。
底下顿时一片骚动，躺在地上的人都支起了头。
“这可怎么办呢？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呜呜呜！”楼大婶搂着儿子哭了起来。
“我这残腿能拖着去哪呢？”一名老伯捶着一条早已萎缩的大腿，老泪纵横。
“小小姑娘，你想想办法吧，这里都是老弱病残，还有这位姑娘只差一个月就生了。只要你说什么，我们都照着去做。”柳奶奶这话一说出口，引来哀声一片。
自从小小来了破庙养起了鸭子，他们每日都能分得两个包子，遇上节气还能吃上一顿饱饭，她可是他们的贵人哪！
虽说这些人与她小小无亲无故，但这些日子下来也培养了一些感情，要她撇下他们独自离开是万万做不到的。
“大家都安静！我和秀才商量过了，郊外的桃花村后山山脚有一片湖泊，那里没什么人去，我们暂时先迁过去。不过我有个要求，大家要像一家人一样，有力出力，没力的帮忙照看老人小孩。能做到吗？”小小开起了动员大会。
“能！”众人异口同声。
一行二十余人走的走，扶的扶，四十多只鸭子在前带队，路人纷纷行注目礼，倒也成了谷雨县的一大新闻。
桃花村后山的那个湖有个美丽的名字——月牙湖，月牙湖环山形成半个圆，湖水清浅是夏日避暑的好去处。
只不过村里人大都忌惮这片湖水，因为曾有人见到过蛇头人身的水怪。这也是小小选择这里的理由之一。
众人绕过桃花村来到山脚下，对生活的向往被眼前的情景打得支离破碎，除了空旷和荒凉再也想不出其他形容词。
小小选了块岩石站了上去，三击掌，下边安静了下来。“各位，这里虽然冷清了一些，但是我们自由哪！相信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好！”掌声雷动。
“现在布置任务：秀才，你们男人负责盖房子；楼大婶，你挑上几名手脚麻利的负责做饭；柳奶奶，你们帮忙照看病残孩子和孕妇；大伯，你们先将刚买来的床褥子和被子拿出来晒晒，再将帐篷搭起来。”小小一口气讲完，恍然间自己好像成了去灾区赈灾的红十字会领袖。
“是，头！”底下听小小这么一说，心里都有了些底，由衷地佩服起这位貌不惊人的小姑娘。
“嘿嘿！还是叫名字吧，怪不好意思的。”小小挠挠头，憨厚地笑。
“头，以后我们都听你的，你当之无愧！”柳奶奶竖起了大拇指，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重瓣菊。
日薄西山，落日熔金，初夏的晚风掠过湖面，送来清凉和激爽。
月牙湖东边高地上竖起了两排木桩子，房屋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山脚处顺势而建了三座油纸帐篷，褥子垫上铺着黄蓝条子的床单，一溜排同色枕头和藏蓝色被子。帐篷边上炊烟袅袅，孩子们围着炉子欢快地嬉笑追逐，只有一名小男孩自始至终一直坐在湖边发呆。
小小铺好床得了空，她已经注意他很久了，那个小男孩在破庙里时就不爱说话，老是呆在角落里发愣，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童真。
“喂，小屁孩，发什么呆呢？”小小来到湖边，拍拍他瘦小的肩膀。
小男孩转过头看了小小一眼，不说一个字就又转了过去继续看湖水。
“好像从没看见你的家人，你都是一个人吗？能和姐姐说说吗？”这一眼，小小读到了沧桑，看了绝望，不由心疼起这个小男孩来。
半晌，小男孩摇了摇头，依然沉默不语，望向湖面的眼神不再空洞，而是多了些波动，只是那些波动在小小看来还不如一片虚无来得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