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楚氏轻咳一声,她身侧的骨灰级丫环兰雪便轻幽地说了句,“少姨太请离座。”
尽管不明所以,小小还是顺从地站了起来,却又不知去往何处,只在原地站立不动,心生感慨,这大户人家的规矩真是多如牛毛,连吃个饭都不安生。
“傻愣着干嘛,还不到一边伺候去。”二夫人许氏的性子向来急躁,只要稍有不顺她的意就会大声呵责,动不动还会对下人体罚,是出了名的朝天椒。
苏大少爷见小小一头雾水,叹了口气,向她招招手,“过来这边候着。”
看来这顿饭连鸿门宴都算不上,鸿门宴至少还能吃上饭,自己是只能唱唱空城计了。小小忍饥挨饿地站到苏大少爷身边,对着一桌美味佳肴徒吞口水。
在兰雪宣布开席之后,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正襟危坐,那架势好比作战前的动员大会。几名小丫环各端着一个大号的白玉碗鱼贯而入,在每人面前都放了一碗,里边的清汤泛着晶莹的碧色,散发出淡淡的绿茶香。
“少姨太,今儿是你进门第一天,奉茶之类的就免了,你只需好生伺候着卿儿就可以了,来,开始伺候吧。”许氏眼里含着笑,乍看像一朵不带刺的玫瑰花。
“是!”小小忍住心中不快,还是应了一声。那许氏明摆着是让自己当众出丑,她仔细打量着那碗清汤,古代人都讲究雅,没有习惯用大碗喝茶,估计这并非是用来喝的,若她猜测不错,不是用来漱口的就是用来洗手的。
正在她犹豫不决时,一旁的林芝娇弱地轻呼,“呀,这小东西踢我,许是饿着了。”说着便舀起一勺漱了口,掩嘴吐入一旁的杯盏中,随后将双手指尖浸入清汤中,片刻后,一旁的随侍丫环取了绣帕替她轻轻擦干。
小小依葫芦画瓢地伺候了苏大少爷,许氏顿觉无趣,冷哼一声之后专心地吃了起来。数十人吃饭静悄悄的,每个人都举止优雅,咀嚼得无声无息,只有在夹菜的空当会偶尔交谈几句。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小小的任务就是夹菜、剔骨、斟酒,苏大少的食量比起现代时大了不少,那会两菜一汤一碗米饭就能管饱,这会连吃了十几个菜都依然指挥着小小夹这个舀那个。别看只是夹菜,那桌子又宽又长,小小人又小,往往要绕到对面才能夹到一筷子,饿加上累,她简直快虚脱了。
等到主人们用完午膳,小小已经饿得额头冒出了冷汗,待人一走,便迫不及待地盛了一大碗米饭,随便捡了个座位坐下吃了起来。
刚吞下第一口饭,身后就有冷言冷语传来,“成何体统!主子的位置也是你能坐的吗?”
含着第二口饭,小小转身看去,望进一双冰冷讥诮的三角眼,这人不是许氏的心腹秋银吗?怎么不去伺候许氏反倒出现在这了?小小当下断定,这人是来找茬的!她端着碗筷离开座位,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吃饭。
“这是苏家家规,三天之内抄完一遍交给我,七天后背给我听,若是背不出来家法伺候。”秋银趾高气昂地将一本厚厚的小册子扔给小小,临走前还不忘冷哼,“以后吃饭到后厨去吃,这里没有你的位子。”
小小深深叹息,笑得无奈而酸楚,人说小妾是半个主子,可她连个下人都不如。现代那句顺口溜怎么说来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由此看来,还是现代的小妾地位高油水足,那些有钱人的小妾也就是小三、小四、小五的,哪个不是住别墅开宝马,有点本事的直接登堂入室将那糟糠之妻PK下堂。
不过,古代和现代还是有个共同之处,决定权都是取决于男人。许氏是生了苏大少爷母凭子贵,苏老爷也就容许她能这般耀武扬威,而宋氏虽然生了女儿,但正值花样年华深受苏老爷的宠爱,能同桌吃饭也就顺理成章。她小小表面上看也是得了苏大少的万分垂青才能入得苏府,可这个男人在家中的影响力还不足以撑起她小小的地位,怪不得坊间会传“千做万做,不做软侉子的小妾”,可能讲的就是这个道理。
想着想着,小小“噗嗤”笑了出来,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做小妾只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这苏府她是一刻都不想多待,得寻个合适的机会出去才是。
回到芜院,一下午小小都窝在西侧的书房里抄写家规,这苏家的家规囊括了生活的各个方面,最多的就是妇德、妇言、妇容、妇功,除了三从四德便是各项惩戒措施,最末页竟然还有一副图,名曰“骑木驴”,画面血淋淋赤裸裸,对广大妇女同志颇有警示作用。
晚膳时分,小小又重温了一遍伺候人的规矩,和下人一起吃完饭,才踩着昏黄的月色回了芜院,原想让巧穗准备些热水洗澡,却喊了半天也不见人影,于是干脆又抄起家规来,一天下来的劳累如同山雨席卷而来,小小很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梦里的水乡如诗如画,湛蓝的天空上小鸟自由地飞翔,河水清澈澄净一眼望穿水底,几尾小鱼在水草间游来游去,两岸春花烂漫绿草成茵,这是一个草长莺飞的季节。
一条头尾卷翘的小船顺水漂流,一名长相平凡的女孩依偎在年轻男子的胸前,左手环着男子的腰,右手越过船舷探入水中,指尖感受着水流划过的美妙,她边哼着小曲边情意绵绵地看着男子,似乎总也看不够。
“别唱了,太难听了,还不如看看沿岸的风景呢。”男子的目光始终落在两岸盛开的野花上,捕捉着转瞬即逝的惊艳。
女子脸色微赧,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五音不全。”从此,她再也没在他面前唱过歌,因为她总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东西献给他。
“腿麻了,真不舒服。”男子皱着眉头将女孩推离胸膛,站起来活动腿脚,一个不稳向水中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