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转，只见师母亦在向下瞧着，对应的，许多人不知好歹地仰视着她，但师母一点也不着恼，也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似是乐在其中。
乔小七暗叹师母的性子当真是古怪，但又想到，若论古怪，桌上那画才最古怪，于是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兢兢业业地又打开了那幅画。
可是这次，画卷古井不波，怎么看也看不出古怪在哪里，除了描述的意境与寻常画不同，之外再无任何异常之处。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老盯着那江湖骗子的破画作什么？”慕红的声音打断了乔小七的疑惑。
看了看画中右下角的“不可说”，乔小七犹豫了一下，还是交待道：“师母，这画挺古怪。”
“什么古怪，我看看。”
纤手一伸，乔小七迟疑了片刻，才将画卷递于了慕红。他思忖道，就算这画有古怪，从刚才的幻境来看，也必不是害人的邪物，况且师母法力高强，一般的邪术也不是师母的对手。
但，画卷在桌上平展，慕红的思绪似乎立时飘了起来，随后惊讶道：“这是东莱国的画风！方才那骗子真是贼胆包天，他定是盗了冬皇墓！”
“冬皇墓？”一听就是个很厉害的地方，乔小七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师母，那是什么地方？”
“这个……”慕红眼光闪烁不定，说：“冬皇墓是东莱国和千岛之国共有，墓外有千岛国的精兵强将把守，其内也是机关重重。但据说里面也有诸多陪葬宝物，例如几千年历史的东莱国文集和字画想必不会少有，所以多少年来总有不知好歹的修仙者去干那偷鸡摸狗的事儿。只是，刚才那骗子没有半点灵力，也不知他是怎么混进去的。”
乔小七面现思索之色，随后释然道：“怪不得，怪不得李先生曾劝我去东莱国碰碰运气。”
“什么？”慕红的眼睛闪出几道精光，正容道：“小七，你和那骗子是怎么认识的，你详细说说。”
想起李先生在含涧山临走之前的那番话，乔小七眨了眨眼睛，道：“李先生没什么来头，其实也说不上是骗子，心眼儿也不坏，就是太贪小便宜……”
一直说到：“他从含涧山走的那天，见我在山里混得不痛快，所以劝我去东方蓬莱国。但他说出海费竟然需要一千两，我哪有那么多钱，我身上至今只有二……”
越说声音越小，慕红撇了撇嘴，只当没听见，后来叹道：“没想到凡人之中还有这等深藏不露的盗墓高手，这份心计足以羞煞许多修仙者了。做教书先生可遮人耳目，藏在含涧山里官府便不敢拿他，李云山可称得上市井高人了。”她忽而笑道：“不过到底是见识有限，这字画的价值可是千金难抵，区区一锭散银就换了过来，我们赚了。”
听到“我们”，乔小七赶快将画卷收了回去，慕红趁机敲了他一记。
手里攥着画卷，乔小七一边把玩着，一边思忖着该不该将幻境中的一切也一块说与师母听，但正在他忍不住要说出去时，侍者的声音响起：“二位仙长打扰，您要的菜备齐了。”
身后闪出几个还算清秀的侍女，每人手里都端着一盘佳肴，不禁令乔小七食指大动，早将该说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很快，空荡荡的桌子变得琳琅满目。慕红指着一盘盘菜肴，娓娓介绍道：“酩酊龙虾、风干孔雀、红蒸熊掌……”
乔小七不等师母说完，咽了几口唾沫，便再也忍耐不得。先上了一筷子，钳了一块大大的肉，放到了慕红的碗里，接着自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还算你这小鬼有孝心。”慕红笑道。
但是后来她越看越是心惊，乔小七越吃越是穷凶恶极，几欲恨不得将那风干孔雀整个端起来，还弄了一脸的酥油。
其实也怪不得乔小七，他从小吃干粮长大，来到幻虚宫后，宫内的饭菜口味也是清淡，哪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环顾四周，见在座宾客个个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慕红少见的脸色一红，轻声道：“慢点吃，师母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乔小七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窘态，眼角一瞥，穷凶恶极的神色却没及时收回来，吓得众食客赶忙低下头去。
慕红从衣内抽出一块白巾，仔细地擦了擦乔小七的脸蛋，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嘴里的肉块使乔小七的话含混不清：“以后我得带爹爹和珊儿一起来尝尝，有空的话，安琦、海夫人还有海安栋也得请过来。”
“好，只要他们来了师母给你钱做东，但是你不能像刚才那几个丫头一样偷偷喝酒。”
既然不能喝酒，风卷残云过的乔小七便品起了茶。与其说是品茶，不如说是往肚子里灌茶。小小的茶壶自然满足不了他的大胃口，几次教侍者增添茶水还嫌不够，最后乔小七眼睛一瞪，道：“拿大壶来！”侍者慌忙应了，一众食客看得摇头叹息不已。
如此，胡吃海喝良久，乔小七总算是茶足饭饱了。与慕红聊了几句在含涧山的苦日子，暗讽了几句海中青等人后，忽而内急。
侍者也是个玲珑人，见他起身东张西望的样子，便道：“仙长是找茅厕吗？三楼有单独的茅厕，从雅间那里往里走就是。”
依着指引，乔小七在拐角处果然闻到了茅厕该有的味道，但他却霍然停下了脚步。
刚走过的一处雅间，传来了一阵骰子声，骰子落定，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这人的声音他自然听过，只是与往日相比，多了几分骄恣。
只听那人笑道：“云昭师兄，这赌局还要继续下去？”
云昭此人乔小七虽没与他说过话，但也识得，也是幻虚宫的精英弟子，地仙内丹期。
这时另一人识出话里有话，轻哼一声，道：“云鹏师弟，你我赌了这么多年，师兄我岂是输不起的人？不如这样，你若是动了那小竹妖，我再赔你十两银子，你可敢？”
原来，那群女弟子明里暗里提示的人竟是他们！可“动了那小竹妖”是什么意思，是要打珊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