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星月无光,狂风大起。
帐内,曲将军对鬼道人说道:“今夜士兵无法攻城,只能靠你了。”
鬼道人呵呵一笑,道:“将军放心,天色就算再黑,尸怪也能看得见,但是守军却看不见。还要防着天上大雨,我军必胜无疑。”
……
……
城楼上,昂宇轩坐在地上思考。杀生和尚举着火把,匆匆行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昂宇轩抬头道:“你怎么了?”
另一个火把接近。简逢青的脸色忽明忽暗,道:“今夜狂风大雨,士兵根本无法守城。而曲将军那边,却是有太多尸怪。咱们……”
杀生和尚黑着脸,道:“如果他们没有尸怪,他们也攻不了。这鬼道人是个心腹大患,狗剩,你有没有种,跟我趁着夜色,再次潜入军营?”
昂宇轩无力的伸了个懒腰,道:“要送死你去,我可没那个种。”
程全焦急道:“难道说咱们就在这等死?”
昂宇轩放松全身,躺在地上,看着简逢青,伸出手指对她勾了勾,道:“你蹲着,蹲着说话。”
简逢青蹲下身子,道:“干什么?”
昂宇轩指着自己脸颊,道:“你看看我的印堂。”
简逢青莫名其妙的看了半晌,道:“怎么了?”
昂宇轩笑问道:“我的印堂有没有发黑?”
“没有。”
“真的没有?”
简逢青点头肯定道:“真的没有。”
昂宇轩突然间哈哈大笑,道:“俗话说得好,印堂发黑,三日内必有血光之灾。既然简大小姐说我印堂无恙,那么我就肯定不会有血光之灾。妙哉妙哉!”
杀生和尚终于忍不住道:“别瞎扯了,你到底有没有办法?现在的天时,对我们很不利!”
昂宇轩翻着白眼,道:“你才瞎扯,你爹瞎扯,你娘瞎扯,你全家都瞎扯。天时对我们不利?我看天时对我们很有利。你这愚笨和尚,懂个蛋去!”
杀生和尚怒道:“有利?你眼瞎么?天色已黑,尸怪能见人见物,普通士兵就成了睁眼瞎,这个仗,怎么打?”
昂宇轩毫不理会杀生和尚,问简逢青道:“你跟着哥哥程允,想必也见过不少战场?”
简逢青道:“的确不少。”
昂宇轩闭着双目,道:“那你见过没有人的战场吗?”
简逢青看着昂宇轩摸样,虽然心中猜测他已经有了对策,但是实在无法想通,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没有人的战场,叫做什么战场?
程全蹙眉道:“你什么意思?没有人的战场,是什么?”
昂宇轩道:“没有人的战场,打的不是人,是高科技。比方说氢弹,核弹,飞毛腿导弹,完全不需要派出多少兵,便能将对方横扫一片,造成极大的伤亡。哈哈哈……”他狂笑起来,叫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杀生和尚越听越不明白,道:“什么是高科技?什么是氢弹核弹,还有什么捣蛋?究竟是什么东西?”
昂宇轩坐了起来,双手合十,道:“我乃西天佛祖指派来拯救众生的,你们有幸,能遇上我这活菩萨。真是运气,啧啧啧,太运气了,真羡慕你们。”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无语,不知道昂宇轩究竟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而他的这份自恋,也着实让人有些作呕。
却在此时,梵几和尚匆匆跑上城楼,道:“东西准备好了。”
昂宇轩一跳而起,道:“够吗?”
梵几道:“虽然不是很充足,不过应该是够了。”
昂宇轩道:“很好,通令全军,熄灭城楼火把!”
“什么???”
众人脸色大变,叫道:“你疯了么?”
昂宇轩道:“其实,我是个变魔术的。各就各位,接下来的夜色,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
……
曲将军蹙着眉头,转头看着鬼道人,道:“他又在搞什么鬼?”
鬼道人摇头道:“不明白。”
两人一起看着远处陡然一片漆黑的城池,百思不得其解。就算他们再怎么愚笨,也该能想得到今夜肯定会有尸怪趁着暴雨攻城,会是一场难打的仗,可是他们为什么却在这个档口突然间灭了火把?
曲将军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道:“难不成他已经有了守城计谋?不过灭了火把,算是什么计谋?”
鬼道人道:“会不会又是存心让我们起疑,不敢去攻?”
曲将军摇头,道:“大好机会,我们绝对会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他们应该知道,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到底为什么要熄灭火把?他们难道要在城楼上做什么手脚?”
鬼道人摇头道:“我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知道他的个性,极度喜欢冒险,偷奸耍滑绝对一流。我想,他绝对有那个胆子这样戏耍我们,叫我们不敢去攻。”
曲将军抬头看天,道:“天时,天时,我会观风雨,行军打仗中,一直占了天时,今夜手上有尸怪,再占天时,我没有不胜的道理。”
他说着话,一滴雨落在头顶,道:“快来了,这场雨,不会小。”
……
……
昂宇轩顺着城楼走,看见一个士兵浑身瑟瑟发抖,便上前去,开口问道:“你怕?”
士兵狠狠的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看着远方黑暗中众多尸怪的双目,它们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就如同一只只的恶鬼,等待时机,索人性命。虽然日间见到面前人生猛无双,对他也是极有信心,但是极大恐惧就在眼前,由不得他摇头。
昂宇轩靠近一步,道:“你认识我么?”
士兵摇头道:“不认识。但是你很厉害,比我这辈子见过的所有人都厉害。”
昂宇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辈子也没见过多少厉害的人。不过你肯定说对了,我绝对是最厉害的那个,不论是你这辈子已经活过的年头,还是你将来要去活的年头。今夜,必定大胜。”
简逢青跟在后面,道:“你不自信。”
昂宇轩猛然回头,道:“胡说八道!”
简逢青突然间笑起来,花枝乱颤,道:“我摸透你的性格了,你不是英雄,更不是个什么活菩萨。你就是个普通人平凡人,你会害怕,你会胆怯。当你害怕胆怯的时候,你就去做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掩饰给别人看。你又说自己很厉害,你在自我催眠。你让自己以为自己很厉害,战无不胜。”
昂宇轩嘿嘿一笑,道:“我发现你可以去做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是什么?”
“就是用话语安慰别人的那种人,医治别人的心理创伤。这群人很厉害,往往三言两语,让人坠入梦境,在梦境之中,解开心结。”
简逢青微微一笑,道:“高英雄过奖。”
“高英雄,自然是高高的英雄”,昂宇轩说着,突然间将头凑过来,在简逢青脸上亲了一口,道,“你被大英雄亲了一口,日后必定长命百岁,哈哈哈……”
简逢青还来不及嗔怒,那昂宇轩已经远远走开。
在城楼四处的黑暗中,有悉悉索索刺耳声响,似乎有人在拖动极为沉重的物事。简逢青转头去看,却只能看见一片黑暗。
昂宇轩远远叫道:“简大小姐,别站城楼上面碍事了,下去罢!”
雨儿最开始时候,是滴滴点点,打在脸上,清凉写意。过了一会,便大了起来,狂风呼呼之中,天地之间到处响起落雨声。
昂宇轩将杀生和尚从城楼上拖拽下来,叫道:“你非得死皮赖脸的待在上面干什么?”
杀生和尚道:“你为什么要把所有士兵都给撤下来?鬼道人已经准备攻城了!”
“别他妈废话了,听我的,乖乖的站到后面去!”
杀生和尚指着昂宇轩鼻子,怒道:“你这疯子,如果今夜城破,我第一个将你千刀万剐!”
梵几和尚匆匆跑来,走到昂宇轩身边,道:“都好了,一切,都准备好了。”
雨势越来越大,狂风呼呼,昂宇轩抬头看天,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以脸迎接雨水。
简逢青与程允躲在城墙后面的屋檐下面,看着黑暗中模糊身影,叹了口气,道:“杀生和尚,你就过来避避雨吧,别跟他较劲了。”
所有的人都到了屋檐下面,唯有昂宇轩仍然站在暴雨之中,虽然圆睁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还是望着天空,似乎是个老农,身边是干旱了太久的土地,迎来暴雨,欣喜交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似乎是个地狱的守望者,盯着天空,等待真神的到来,度他出无边苦海。
雨落在脸上,冰冷刺骨。
他却动也不动,就那么站着。
凄厉的呼号声穿过天地间的雨幕,穿过厚重的城墙,狠狠的敲击着众人的耳膜。
杀生和尚叫道:“鬼道人来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昂宇轩突然间回头,道:“我从未后悔过。咱们上去拼杀,也是一死,完全没用。”
他突然间对天长吼:“来吧来吧,快些来吧,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我不怕你们,我谁也不怕!”
鬼道人站在城外,听着里面呼号,露出阴森笑容。雨水从油纸伞边缘滑落,他抬眼看着黑压压的尸怪前方,在黑暗中耸立的城楼,自语道:“风缺,对不住了,你这弟子,今夜看来就得死在这里。怪只怪他太爱冒险,是个疯子。”
“不过正好,你也是个疯子,你们俩还真是天生的师徒,都那么不怕死。”
“但是不怕死不代表不会死。就像你啊风缺,你终究还是死了,死在他们的手上。”
“所以他也会死,死在今夜,死在我的手上。”
“然后我会带着他的尸体,去往神迹,找到杀死你的那群人,求得原谅。”
“风缺,我后悔了。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就连你也死了。”
“可我不想死。你说的对,尘世繁华,令人欢喜。”
“我舍不得,所以我不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