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筱柠炸毛了。
连着好几日,她就不曾给高亦泽和余悠悠吃过一顿好饭,什么不吃隔夜蔬菜,什么饭菜温度要不冷不热,什么屋子每天要打扫一遍……通通见鬼去吧!两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家伙,有什么资格挑剔?她程筱柠才不是可以被随意宰割的勤劳善良小女佣!
虽不至于闹得面红耳赤,但这种无声的抗议,显然收到了不错的效果。原本最令人期待的晚餐,如今变得毫无乐趣可言。坐在餐桌前,眼巴巴看着程筱柠将一盒一盒的微波食品摆上桌,然后转身就走,高家两兄妹同时叹了一口气。
“我说亦泽哥,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余悠悠用眼梢偷觑到程筱柠回了房,有气无力地道,“你看看桌上这些东西,能吃得下去吗?干妈要是见到我们这么惨,肯定要心疼死了!”
“我有什么办法?”高亦泽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扶起筷子来拈了一个虾饺,送到眼前仔细研究了半天,迟迟送不进嘴,“女佣比主人家架子还大,没了天理了!要不然,我炒了她好不好?”
余悠悠一翻眼睛:“你要是下的去手我就随便你——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吃得差一点也就罢了,关键是这位大小姐成天给我们撂脸子,一句话也不说。诶得罪她的可是你,关我什么事?真是躺着也中枪!你好歹去哄哄道个歉什么的,这种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高亦泽干脆将虾饺又扔回盘子里,挑眉道:“让我去哄,你脑子被鸡啄了?我高亦泽像是那种对女人低声下气的男人吗?你跟小女佣不是好姐妹,这种事,还是你去比较好。”
“好你个鸡蛋饼!”余悠悠一摔筷子跳起身,“总之,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明天早上如果再让我看到这种东西,老娘就要揭竿起义了!”说罢,怒气冲冲地奔上楼去。
“女妖怪,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高亦泽摇摇头,盯着筱柠的房门口看了半天,终是站起身,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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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佣,亲爱的小女佣?”
门口传来剥啄声。
程筱柠冲门的方向翻了个白眼,没打算搭理外面的人,一手抱着小丸子,继续哗啦啦翻着手里的书。
“你不应声,我就进来了啊!”那人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敲了一阵之后见她没有反应,索性推开门,探了个头进来。
筱柠“砰”地合上书,歪头不耐烦地问:“高先生,你有事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可好?”
高亦泽笑嘻嘻地跨进屋,背着手踱到她面前,道:“你现在很忙?哦,看书呢,我瞧瞧——《聊斋志异》?亲爱的小女佣,你自己本身就是妖,没必要看这个吧,要论妖怪的故事,谁能有你熟悉?”
筱柠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来,道:“先生你是不是有事情要说,麻烦你快点好吗,我准备休息了。”
她怀里的小丸子立刻大大打了个哈欠,替主人发了逐客令。
男人视而不见,径自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以循循善诱的口吻道:“你看啊,这两天你对家务事各种敷衍,饭也不给我和悠悠好好吃,我可一句话也没说。你生气这么久,也该气够了,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我就是这样,高先生你今天才知道?”筱柠一鼓眼睛,“要是对我的工作不满意,你就开除我好了!”
“啧,怎么说这种话?你把我家整理得井井有条纤尘不染,饮食起居又照顾得那么好,我怎么可能会开除你?这样太伤感情了!”高亦泽一本正经地说。
筱柠使劲皱着眉头道:“那我可弄不懂了,你对我又没有意见,跑进来埋怨什么?”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微噘,满脸气鼓鼓的表情,头发有点乱,被桌上的台灯一照,显得整颗脑袋都是毛烘烘的。高亦泽的唇边浮起一丝笑容,忍不住道:“你怎么像个小……”
不行,不能说她是小狮子,这丫头敏感,一个不小心恐怕会惹得她更加发怒,那可就麻烦了。
“你怎么像个小……小猫一样?”
“我是豹子,可不是猫!”筱柠大声吼道,“你到底要干嘛?”
“好吧好吧。”高亦泽认命地摇摇头,“前两天在周家大宅,是我说错话,你别放在心上。”
筱柠瞥了他一眼,放软声调:“……你没说错话,只不过是说事实而已,嫁去狮族,这是我当初自己答应的,凭什么生你的气?只是,你一提起来,我还是难免会心里不舒坦,会怪自己。”
高亦泽试探着抬起手,动作有点迟疑地替她将额前乱发挽到耳后,柔声道:“你要尽是这样自怨自艾,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五个月时间,可就要荒废了。至少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做你自己不是吗?我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你不要再浪费时间跟我生气了,行不行?”
筱柠的脸一直从耳朵红到脖子根,本来被他的动作弄得很有点窘,但看到他难得认真的表情,又忍不住笑出来,掀开他的手,道:“好了好了,刚才不是还在餐桌上跟悠悠嘀咕着不会对女人低声下气?你道了歉,我接受,不生你的气就是了,明天好好做饭打扫房间,这总可以了吧?”
“先别说做饭的事,你真不生气了?”
“真不生气了。”
“那很好,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谈。”
筱柠见他脸色瞬间凝重,不由自主地也严肃起来,问:“什么事?”
“我想让你带我去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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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筱柠立时从椅子上跳起来,朝后退了好几个大步,满脸惊诧地指着高亦泽,失声道:“你敢再说一次吗?”
后者一脸淡然:“我想让你带我去妖界。”
“哎你是不是有毛病,发烧了?这么大的C城,这么大的人间,还不够你折腾的?居然想去祸祸妖界啦,你以为那地方想来就来想去就去,是好玩的?”
高亦泽冲她招手道:“你过来,过来听我跟你说。前几天在周家大宅,那个光头梳子妖怪说的话,你都听见了。他说……”
筱柠飞快地接嘴:“他说妖界结印的裂痕越来越大,里面现在乱成一锅粥嘛!这是我们妖怪的家务事,跟你一个人类有什么关系?”
高亦泽盯着桌上那个黑白色的马克杯,若有所思地说:“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单纯是你们妖界之事,自然与我毫无关联,但是你想过吗?那光头说,妖界现在谣言满天飞,都说那个裂痕之所以补不好,是因为有人在暗中破坏,筹谋诡计。你自己思索一下,无风不起浪,这件事,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就将带来很大的麻烦。”
“我听不懂,你别给我弄那些玄虚,说清楚。”
“唉,妖界就那么大一块地方,若有人造反生事成功,最终也不过就是当上妖界之主。程筱柠我问你,若目的仅仅在于此,何必去对保护整个妖界的结印做手脚?”
程筱柠猛地一惊,张大嘴巴道:“你的意思是说……”
“天地间分为六界,我们人间,恐怕是能力最弱的一界。假若有人想将触角伸到妖界以外,最先倒霉的会是谁?”
“这……”筱柠张口结舌,“这也只不过是你凭借那些谣言胡乱猜想而已,不一定就是真的呀!”
高亦泽微微一笑,道:“的确,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是,它并不是没有成真的可能。本来,若我没听说这件事,大可以甩手不理,但如今,我有可能是人间唯一一个知道此事的猎妖师,我不得不将事情弄个明白。”
筱柠被他一番话弄得六神无主,使劲甩了甩头,问道:“你想干什么?单靠你一人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将这件事解决,就算给你遇上那个人,只不过是白白送死。我不能……”
“我只是想去亲眼看看,并不打算做任何事。也许,看过了,我也就放心了,筱柠,你就带我去吧!”
“我……人类怎么可以……”
“你之前明明说过,妖界和人间素有往来,里面也有人类长住的。”
“是没错,但是……”筱柠被他说得心里有点松动,想了半天,一咬牙道,“好,带你去就带你去,但是,你得答应我几件事。”
高亦泽大松一口气,道:“你肯就好,什么我都答应。”
“第一,进到妖界以后,你任何事都要听我吩咐,绝对不可以擅自行动;第二,你也知道我在妖界的处境,我最多只能带你一个人去,悠悠那条小尾巴,只得由你去处理;第三,不可以伤害任何一个妖怪。你答应吗?”
“没问题。”高亦泽笑嘻嘻地应承道。
筱柠疲惫地冲他挥挥手,道:“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我必须冷静一下想想清楚,你先回房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