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说你什么好,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第二天一大早,游风旅馆二楼老板娘的房间里,就传出一声声崩天裂地的怒吼。
一向沉默老实的来来,这回真的发怒了。
恢复人形的程筱柠半躺在床上,脑袋靠在余悠悠的怀里,绯叶屈膝半跪在床边,抹着眼泪抽抽嗒嗒地替她包扎膝盖上的伤口。因为自知理亏,来来这样不知尊卑,筱柠倒也不生气,只是皱着眉头小声道:“你骂我就骂我,别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我看着眼晕。”
“你!”来来更加怒不可遏,停下脚步指着筱柠的鼻子大声道:“大小姐,你做事情就不能用用脑子吗?再怎么说也是在刑妖司混过的,在行动之前,能不能先仔细想想?明知道那屋子里是两个妖怪,还这么直愣愣的冲进去……迂回,迂回你不懂吗?我跟了你两年多,为什么你永远这样意气用事,一点长进也没有?”
筱柠抬头委屈地道:“我原本只是想进去问问清楚的,可是,越说越生气,一时冒火,就收不住了。我还不是受了伤,你凶什么凶?”
来来捶胸顿足道:“姑奶奶,我和去去就在楼下——去去还就守在大门口,余小姐更是跟你同一层楼,你先跟我们商量一下会死吗,会死吗?”
程筱柠很不服气地瞪他一眼:“我才是猫妖族首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用得着跟你商量吗?”
来来气结,走到旁边摆手道:“你还敢跟我提猫妖族首领的事,你也好意思说?!猫妖族的脸都叫你丢光了!你看看,跑去跟人家打了一架,被人家一招打得吐血,到最后连他们的真身是什么都不知道,更别提搞清楚人家的目的了。好玩吗,有趣吗?”
去去一直在门口站着,这时实在有点听不下去,走进来拉了来来一把,道:“行了行了,说几句就算了,好歹有点上下级之分吧!”
“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你我就陪在她身边,还让她弄得一身伤;要是再严重点,我心里怎么过得去!”来来一边说愤愤地嚷道,一边狠狠捶了一下墙壁。
程筱柠知道他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会口出恶言,心里没有一点不悦,只觉得感动,当下便软声道:“好好好,你说的都对,都有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行不行,你别生气了……”
“哼!”来来狠狠剜他一眼,转身下了楼。
“哇,小矮子……好man啊,我突然觉得他长高了!”余悠悠双手合在胸前,双眼闪闪发亮。
“白痴!”筱柠骂了一句。
“主子,你以后再别这样了行不行?”绯叶抽噎道,“这些事……不是非要你做不可,你别管了,要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让绯叶怎么办……”
筱柠觉得头又开始剧痛无比,这死小孩儿,无端端咒她做什么?
“好了好了,不哭,我记住了。那个……去去,快带绯叶下楼去,大堂没人看着可不行!”她急慌慌地吩咐道,去去应了一声,领着绯叶下了楼。
余悠悠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幽幽地道:“程筱柠,我觉得你有麻烦了。”
“我知道。”筱柠叹了口气,学着她的样子也回了回头。
一条黑色毛茸茸的长尾巴,从尾椎骨的地方垂下来,灵蛇一般蜿蜒缠绕,一下一下敲打着被褥。
余悠悠困惑地挠头道:“这尾巴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收不回去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筱柠叹息一声,“我从来没遇见过这种奇事!那个女人也不知用了什么妖法,明明没使多大力气,我倒好像伤了筋骨似的,麻烦死了!喂,你这两天要是不忙的话,替我多照应一点旅馆的事,我这样子也不敢在人前出现,你帮我……”
“行了,还用得着你吩咐?我本来就是闲人一个,别操心了,店里的事暂时交给我,安心歇着吧。”余悠悠说着,将筱柠塞进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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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和筱柠一起搬来这间旅馆,去去就成为了不折不扣的金牌小卧底。旅馆出事、程筱柠解决未果反而吃了大亏的消息,他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寂音,本来料定那人肯定会迅速飞奔而来,可事实上,当寂音真正出现在游风客栈,已经是两天后的事。
这天太阳很好,余悠悠正在大门口里替小丸子洗澡,偏着脑袋擦汗的功夫,正瞥见寂音从院子门口拐进来,身后似乎还跟着另外一个人。她登时垮下脸来,把小丸子往澡盆里一扔,气势汹汹地道:“你来干嘛?”
寂音彬彬有礼地冲她一点头,道:“原来余小姐也在这里,这几日麻烦你了。沉羽在楼上吗?”
“关你什么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呵,没关系的,我自己上楼去找她就行,我听说她受了伤……”寂音微微一笑,语气仍是平和恬淡。
余悠悠干脆站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嚷道:“我哥哥还没来看过筱柠,凭什么你要捷足先登?想要趁虚而入啊,明跟你说,没那么容易!”
温润淳和的男人一皱眉:“余小姐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和沉羽一向正大光明,何来趁虚而入一说?”
“少来了,我可不是程筱柠那个傻丫头,被你随便说两句就哄得晕头转向!本小姐聪明着呢,就是看不顺眼你,怎么样吧!”
寂音刚要说话,从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这女人是乌鸦投胎吗?吵死了!”
余悠悠刚要发作,一抬头,却见那人施施然转了出来,顿时觉得有点头晕。
这是什么人,也……也太帅了吧!
那是个年轻男人,看上去同寂音年龄相仿,白衣胜雪衣袂飘飘,一头漆黑的长发用缎带束在脑后,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碧绿色的眼珠深邃不见底,嘴唇纤薄下巴尖削,虽看上去有些阴柔,却不带一丝女气。他神色傲然地立在那里,打眼一瞧,倒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要搁在平常,有人从头到脚的穿一身白,余悠悠肯定会觉得他做作,说不定还会按捺不住臭骂他一顿。但眼前这个人,一身的装束看上去是那样妥帖,仿佛天然就长在他身上,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的存在。
余悠悠蓦地觉得脸有点发烫,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想要说点什么,可一张嘴,却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呃……”
寂音道:“这位是妖界右护法织月。织月,这位余悠悠小姐是沉羽的好朋友,你说话客气点。”
织月将余悠悠上上下下打量一番,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哼,你像座山一样站在这儿堵着门,我们怎么进去?还不快让开!”
余悠悠一愣,不由自主地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身体。她……她像座山?这家伙眼睛没毛病吧?游风客栈的大门最多可以容三个人同时通过,她就算身躯再庞大,又怎么可能堵得住?
“我……”余悠悠刚要回嘴,织月却已经拽着寂音从她旁边一掠而过,转眼消失在门内。
“糟……糟了,我一定是魔怔了……”余悠悠立在原地,呆呆傻傻地自言自语道。
这个叫织月的男人嘴巴何其毒也,真该给他一巴掌请他尝尝滋味!可是,为什么她心里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点……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