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怪能掩饰神魂波动,气息若有若无,若非有言谈旁证,还以为是哪位大位境修士的遗蜕。此人能将元神修炼到这等地步,段非寻常之辈?
陈阳的法力真元是灵基位境小辈才有的浅薄状态,这等结果着实让齐正吐血,深深为之忌惮?
世上掩饰真元法力的法门,浩繁若天河星沙一般,若是执拗相信极为不靠谱的真元感应,还不如相信飘渺难测的神魂鉴别。否则看走眼实属再正常不过之事,哪怕你是大位境修士也不例外。
因此,身为玄丹位境光阴期的大修士齐正,心里本就有鬼,一时间更加疑神疑鬼,腆着笑脸虚与委蛇,同时暗中观察这位老怪的情形,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但是对方的随意一问,却让齐正再无心怀疑,心中由忌惮变为十分敬畏。这绝对是位道行通天的老怪,其修为甚至不止元神位境那般简单了!
“别人或许不知,但晚辈早年曾有一场机缘,恰巧参与二洲三荒的瑶台仙会,听得大清净真人讲道!”齐正一心取眼前的这场机缘,就绞尽脑汁地讨好对方,将当年得意之事说出,看到老怪露出嘉许之色,不由得意。
“既然前辈考校,晚辈就班门弄斧了!真灵之道,为鸿蒙太初之时,开天辟地的大道正源,讲究的是开辟劫运,开天创世,运度自然,衍化和镇压诸天万界,立造化,创轮回,纪元天地众生!至于功法道脉,似乎不曾有所传承,或者传承断绝,与今时灵真完全不同。”
“今时灵真无法与鸿蒙神人相比,法力羸弱,道行浅薄,所以法道开天,对抗劫运,挣脱轮回。不过这“天”,无非是道体诸天而已,或存神观想,或采撷日月星辰精华,或吸纳大地散逸灵气,道法亦有万千!”
“从灵基位境至合道位境,修炼一丝大道印记,元神之上,合道之时,即称修成真灵。然后有亿万阶业,号称仙、魔、妖、巫、神、佛等。晚辈私揣,其实不过阶业而已,有阶有业,有阶自然可喜,然业力缠身,又如之奈何!但据大清净真人曾言,攀至无量阶业巅峰,或可在天地重回混沌时,有开天之真正逍遥的大机缘!”
齐正言简意赅,将瑶台听道的收获,和盘托出,不知觉间露出神往之色。雪白的须发,映着一张红脸,目光如炬,让人不知觉地心生好感。
未想到今日当真有这等收获,真灵鼎的来历可能极为不凡,陈阳暗喜,又被齐正感染,心道这也是一位可怜的痴人!
“哦,很好,果然有些见识!未知小友师门,令师尊号?又因何隐于这贫瘠之地?”
果然有些见识?这等考语,若是别人说出,齐正肯定心中不满,甚至当场翻脸,但面对这等高人,反而倍感难得,大喜过望!
可他现在着实高兴不起来,这身份来历不明的老怪找上门来,未必没有可能是寻找他踪迹,取他性命之人!
“前辈谬赞了!”
心头一紧,他不动声色地在旁边设下一道无形禁制,隔绝了所有窥视的可能,做好了应对不测的准备。见对面之人睁开眼睛,他知晓被对方发觉,才稍显尴尬道:“前辈云游两州三荒,可知中苍梧洲九域雷霆山,神元道宗?”
真灵鼎的一点轻微波动,近乎于无声无息,但不敢掉以轻心的陈阳却警惕起来。这也是他孵炼灵血芝后,摸索出的真灵鼎妙用,对于真念波动和灵力震荡,真灵鼎可以感应,用作警戒监控最为合适,也是他此番冒险进入悦宝阁的依仗之一。
他蜗居陈家庄,上山不过半载,对于修真界的种种实在见识匮乏,阅历粗浅。这神元道宗也不知是何宗派,九域雷霆山远在中苍梧洲,一切对他来说太过遥远,闻之一头雾水。不过看这齐正的架势,先布下禁制,后道出隐秘,显然与这一问有所关联,莫非一个不好就准备行那杀人灭口之事?
隐隐地感到不妙,装模作样地随口一问,事情就大条了,陈阳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真是犯贱地引火烧身啊!
瞬息念头百转,望着一脸诚挚中隐有期冀之色地死死盯着他的齐正,陈阳勉强按捺住落荒而逃的念头,故作动容道:“九域雷霆山,神元道宗?老道闲云野鹤,曾有耳闻,却不曾有相熟道友!”
奇正心跳如雷,额头上不知觉渗出汗珠,一直在暗中戒备万分,预备一个不妙,就拼进全力逃逸,为此全身的底牌都引而不发。仔细观察对方反应,见对方仅是动容,提及神元道宗和九域雷霆山时也神色淡然,并无异色,更无出手将他擒下的迹象,他才稍松一口气。
“实不相瞒,晚辈出身中苍梧洲神元道宗,曾在九域雷霆山修炼八十载,先师拓玄真人,后因误伤同宗,被废去修为,逐出师门,实属宗门弃徒!后二百二十载,久经辗转,才寄身悦宝阁,无奈隐居在这贫瘠之地!”
一边留意对方反应,一边戒备到极致,见一切无有异常,他就一字一句地斟酌说出了最难言之事。想到自身绝境,齐正神情黯然,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来历,心怀期待地观察对方反应。
老怪的反应尚好,他赌对了,此番若非危机,那就是良机!随着观察,齐正逐渐放下心来,暗感机缘降临,岂能优柔寡断,再不行险一搏,怕是没有机会了!
想到对方步步试探,陈阳闻言,心头不由一惊,这等出身情形,本应秘而不宣,实不足向外人道也!“齐正能直言少讳,不知究竟是何用心,是另有所求,还是试探我的虚实底细?”
齐正的心思,他已有所猜测,为了渡过眼前危机,只能硬着头皮道:“原来如此,小友遭遇,令人扼腕,但能不屈命运,自强不息,殊为难得!今日相见,也是心血来潮,仔细想来也是有缘!既然小友别苦衷,不妨如实道来!”
对方终于接了话茬,并且猜到了他的心思,并未有不悦或淡漠之色,反而隐隐有同情维护周全之意,齐正惴惴之心当即大喜。
“多谢前辈!晚辈昔年曾盛怒之下,诛杀了一位欲谋夺我修为的同宗女修,那女修乃是宗主的宠爱侍女,为此引来杀身之祸,被戒律堂擒获后,定为万斩之刑。恩师拓玄真人潜入宗主府,欲将晚辈救出。”
“不料撞破一桩惊天大事,恩师震骇万分,神魂失常,当即救出晚辈,既逃出九域雷霆山,在众多高手追杀下,陨落于大慈悲山。晚辈侥幸逃得一死,从此隐姓埋名,躲避如影随形的追杀。直到十年前,才在悦宝阁定居下来。”
“恩师陨落之前曾留下玉简,并有交代:玉简中藏有事关二洲三荒生死命运的大事,不遇合道位境高手,不可托庇生死,不遇得道真灵,不可说出隐情!考虑到特殊情形,玉简被恩师封印,并有吩咐,若遇有缘,可以托付,可交出玉简,然后托庇其座下!晚辈今日心惊肉跳,揣测有大难临头,见得前辈,原本以为在劫难逃,孰料却是冥冥中的一线生机!”
齐正满脸喜色地道出了一部分实情,顿时心头一松,暗想这次却是做得对了!这些年因为这桩事,简直生不如死,活活压制得修为境界再难以寸进。现在交出玉简,说出秘密与前辈分享,真是再明智不过了!
“一线生机?你这天杀的衰神,什么一线生机,分明给我带来灭顶之灾!你一个光阴期的老鬼都如惊弓之鸟一般,我这个洞灵期的小辈岂非十死无生?莫装象充牛啊,刚装了一次,就遭遇这等祸事,岂非老天怪罪?”
齐正以一双饱含期待和孺慕之色的神情望着他,陈阳直觉得头皮发麻,暗暗叫苦,但事已至此,还是应付下去,以后再思良策。不然这光阴期修士杀人灭口,还真没有可能逃脱呢!但事情还是要搞清楚,不然懵懂之中做了死鬼那才冤枉!
“既然如此,那为何这多年不曾寻人,遇到老道素不相识,却敢直接开口?”
“嘿嘿,前辈修为莫测,至少元神位境,加上真灵之道一节,晚辈敢确信前辈必是高人了。托付他人,谁能安心?当年恩师自爆于大慈悲山的情景,晚辈仍历历在目,那大慈悲山都不可信,不可靠,其他人或宗派也大体相似,恩师都大体尝试过,感觉不妙,已不足取信!”
齐正理所当然道,回忆往事,师徒二人遭遇让他深陷梦魇,痛苦,悔恨,怨恚,杀戮等等表情,浮现在面容上,显得狰狞而扭曲!
“确实,能将一位合道位境已经渡劫成功的高手逼迫到这等地步,着实说明一切。哼,九域雷霆山,好霸道的名字,神元道宗,好强大的势力!也罢,老道就接下了这桩托付。只是老道有一桩要务处理,会拖上至少百载光阴,无暇时刻护佑与你,你可愿听我安排?”
陈阳仗着胆子,既然你相信遇到了前辈老怪,那就别客气了,当即发号施令。
“当然,一切全听前辈做主,前辈只管吩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