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丘山上的一间大厅内,数十位长老面色肃然地立于祭坛下方,目光炯炯地紧盯着刑台上的一座人像。
看那人像乃是泥土捏成,体态虽有些粗糙,但五官比较清晰精致,不难分辨,此乃族中败类陈阳的模样,身披一身麻衣,倒也有三分神韵。
“陈阳这孽障,偷盗长宗和六宗灵药田的灵药,重伤守护族人,自知罪孽深重,遂逃之夭夭,潜形匿迹。值此我族重返太霞城,结交各方大族的紧要关头,希望各位以大局为重,不可心存妇人之仁!”
大长老陈玖出身长宗,为众长老之首,言之凿凿,愤慨之色溢于言表,指着陈阳的泥像的右手颤抖着,痛心疾首不已。
“渴望药草,本是小事,族中自有公允的分配,但重伤族人,继而抢夺,畏罪潜逃,进而叛出,着实大过,使我族在六镇的声誉大受影响!此子罪在不赦,无须垂怜,诸位只管放手施为。”
长老陈鳟出身二宗,因为万剑巅就是其孙,所以杀心浓烈,紧跟着出声附和。
“观此人行迹,应在峪琅墟市一带躲避,长老会诸位长老,应当仁不让,将其擒回,以儆效尤。”
长老陈铎出身六宗,与陈玖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声色俱厉道。
众人听得宗族重返太霞城,都两眼放光,也跟着连声赞同,仿佛陈阳真犯了弥天大罪,一片喊打喊杀之声。其实,与宗族重返太霞城这等事关宗族命运的大事相比,陈阳是否该死无足轻重,已没有几人将其放在心上了。
见得在场长老已没有异议,陈玖挥手示意,掐诀念咒,众长老跟随其后,每人分出几滴鲜血,飞舞着投入了刑台上的泥塑之中。
“上通青冥,下探九幽,彼方罪人,天弃地厌,罪魂无依,依律当斩,三魂七魄破散……轮台神魂斩,祭!”
泥塑颤抖不息,仿佛经受着莫大的痛楚,随着陈玖调用法力,五彩斗转,翠玉状的魂简化作流光,被生生拍入泥塑。那泥塑陡然双眸射出两道幽芒,如受伤的野兽,双眼通红地望向下方的,发出阵阵嘶吼和咆哮之声,透着绝望和痛楚!
这时,长老陈鳟当先双手一搓,背后浮现重重青山虚影,意境展露,玄象相继,一条青色的大蛇从双臂钻出,长约十余丈,鳞片铮铮,蛇眸血红,微吐舌信,扭摆身着躯,就钻进了三丈立方的刑台。
其他长老相互交换了一下神色,也都纷纷暴吼,纷纷释放出真元玄象,投入刑台,合力催动轮台神魂斩的神通,摄魂追斩孽障!
一时间,各色禽鸟兽类还有草木向着刑台蜂拥而入,轮台倏然暴涨,灵光闪动,无数细小的锋芒密密麻麻地浮现出台身,向着泥塑斩去。
大长老陈玖见状,面上露出喜色,紧跟着喷出两口精血,一只巨大的炎鹰从体内脱出,振翅之间热浪滚滚,一转身就猛然扑进了血色刑台,那刑台得其法力加持,声势更盛三分。
梵音大作,一尊秃头佛陀现出身影,慈眉善目,耳大如轮,方口长鼻,双眸带着大慈悲,带着大超渡!他双掌合十,然后拈花一笑,轻轻向着密集的锋芒轻轻拂去,锋芒暴涨,然后狠狠地斩了下去。
“峪琅周遭诸位同族,轮台神魂斩已出,准备收尸,务必要将其带回,鞭尸三日,然后晓谕四方,重振我族声威!”
大长老陈玖神情威严,自信满满,凝眸望向台上的泥塑,见泥塑周围虚影变幻,影影绰绰地显现出大峡谷细柳江的景象,不由大喜。
大法力神通一出,出口成宪,数十道流光在话音落定后,即飞出大厅,消失在了天际,传讯去了。
众人见状,纷纷交口称赞大长老英明神武,法力通天,竟然施展出这等大神通,让陈玖也自豪不已,眼见得大功告成,不由心怀激荡!
但是乐极往往生悲,一道如天黑碑横亘天地,陡然放出黑芒,仿佛遇到了狂飙一般,泥塑周身景象倒卷而回,转瞬间就崩碎成虚无。刑台仿佛受到无尽压力的重击,发出吱呀呀的酸涩声音,继而轰然破碎。
那慈悲的梵影也错愕不已,笑容僵硬,咔嚓嚓地自动崩解开来,发出一声不类人声的凄切惨嚎!
泥塑也跟着转眼爆成了齑粉,那魂简也随之烟消云散,台下长老纷纷惊骇欲绝,想催动法力对抗,却已然不及,法术失败,神魂都受到反噬。
“噗!”
“嗤!”
纷纷吐血,面色如土,一张张面容上带着不可置信之色,一切太过匪夷所思了!
洛丘山一片混乱暂且不提,峪琅墟市上空,三位宽袍大袖的锦衣大修士亦刚联手施法完毕,也碰到了一座横亘虚空的大碑所阻,导致手中魂简破碎,不由纷纷面色大变,神情惊疑不定。
为首相貌邪魅的白眼男子,头戴金冠,望向细柳江方向神情凝重,不停地翻着白眼,“哼,在本座手中居然被他坏了魂简,真是有些意思!”
旁边一个个冰冷无情的黑衣人却充耳不闻,显然对这邪魅男子畏惧到极致,男子不满地皱皱眉头,扫视了一眼远近的浮动闪烁,如同苍蝇一般的身影,他冷哼一声,“秦大,秦二,尔等且去将这些鬼祟之人直接清理了,若有遇到可疑之人,也一并诛杀了,然后留意左近五百里内的修士异动,定要找出那只小爬虫!”
两个极为肥硕的秃头大汉闻言,连忙领命:“恭领大神尊神谕,属下这就前去将暴露于星野下之人,斩个干净!”
说罢,两人一挥手,示意周围黑衣人行动,然后一飘身,就在空中消失了身影,再出现时,已在峪琅墟市之内。
此时,六镇的修士也在闻风而动,四处寻找着自己的目标,这些目标,以兜售龙髓草的黑衣魔修为主,当然也有人在寻找着陈阳和齐正。
那黑衣人见得这些六镇修士,也不废话,直接挥舞着法器杀了上去,见人就杀,只是转眼间,已是血流成河,整个墟市一片鸡飞狗跳。可怜那些初夜在街上徘徊的修士,或者参与交易的,也被殃及,少不得多了许多冤魂。
众黑衣人修为极高,最差的也在玄丹位境,百十号人一起出手,带着嗜血的狞笑声,直杀得兴致盎然。最倒霉的莫过于王氏和陈氏两族之人,正在打起十二分精神寻找着目标,岂料祸从天降,根本没有分辨和报出名号的机会,就被杀得大败亏输,魂飞魄散,一个个只能惊恐万状地四处逃散。
细柳江畔,刚经历被大神通追命索魂,陈阳和齐正二人均神色惊惧,带着侥幸不已的叹息。若非这镇魂碑,今次两人怕是都难逃一死。但转念一想,能借着镇魂碑,趁机将魂简的隐患根除,也算去除了心病,算是因祸得福了。
又惊又喜之下,齐正说话的时候,也在抓紧工夫祭炼着魂海的那块镇魂碑,对陈阳感激不已,暗自庆幸之前选择立下毒誓,才能受赐此至宝,从此可以安心潜伏修炼,等待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对于之前陈阳逼他立誓的猜忌和不快,也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转而佩服对方心思缜密和赐下重宝的广阔心胸。也只有这等少年英杰,才值得他守护追随百载光阴!
“贤弟赐下这等至宝,让为兄躲过一劫,除去隐忧和祸端根源,为兄感激无以言表,只能相伴百年,为你护法,遵守使命,哪怕拼死,也绝无怨言!”
陈阳也在洛丘山众长老施展大神通诛杀他时,恍惚地看到了诸多的景象,心中惊叹蝶悦儿出手不凡,竟是如此至宝,暗暗感激不已!对于齐正的心态改变,他不无欣慰,阴差阳错之下能收拢此人心意,殊为难得!
“兄长何须如此,为小弟护法百年,小弟暂无所报,只能以宝物相赠,为护得贤兄周全尽一份心意罢了,本分而已。今后你我还需肝胆相照,共患危难,携手成真,脱出这杀局,才是重中之重!”
“此人据其所说,乃是北荒前辈重元老祖后裔,当真有大来历!而且有那位前辈所言,恐怕其尚有其他大来历呢!”
默默揣测着,相会之前的所有担忧,都随着镇魂碑的出现而消失,奇正如释重负,多少年来的压抑和烦闷一扫而空,变得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他闻言欣慰点头,对陈阳更为高看了一眼,暗感此人确实如当日前辈所言,乃是俊杰,为其护法,也不辱没了自己一个光阴期修士。
“你我难兄难弟,加之此间多事,莫不如暂且蛰伏一段时日,再见机行事!”
“嗯,全凭贤弟安排就是,愚兄早准备好了乾坤戒安身,随时听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