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里,海棠开了,累累初绽的花朵美的像锦缎一般,莘桐忍不住驻足多看了几眼,将转身走时,不知谁从后面撞了上来,踩了她的脚,她吃痛低哼了一声,弯下腰用手握了脚踝,扭头一看。
“四小姐——”青灵扑通跪到了地上,惊惶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没有看到四小姐!”
她在脚踝上揉了几下,勉强站了起来,“没事。”
青灵松了口气,赶紧上前搀她,“四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太后的寿宴不是到晚上才结束么?”
“晚宴都是皇上和太后的自家人,哪轮得上我们?”她因脚痛,说话也没平时那么和气了,青灵听着却是凌厉,心里忐忑不已,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莘桐慢慢走着,忽回过神来,前后瞧了瞧,问道:“你怎么在这儿?”青灵在猗兰院也不过是二等丫环,活动之地只在内院和后院之间,二门内是迎来送往之地,她怎么跑来了?
青灵垂着头,眼睛一闪,说道:“奴婢是替紫兰姐姐送花样去了,碰见万妈妈,听说大太太回来了,奴婢就来瞧瞧,您有没有回来,没想到,您还真回来了。”
莘桐微微一笑,“你还真有心。”
“奴婢以前在厨房和后院都是做粗活,还总被那些嫂子婆子欺负,在猗兰院简直就像天堂一样,奴婢跟了四小姐,心里就只有四小姐!”
莘桐慢慢颔首,仍是微笑。
这么急着表忠心干什么?忠心可不是表出来的。
猗兰院里,丁香和紫兰围着桌子,一人一边,大眼瞪小眼,虽手里拿着活计,却是未动半分。
“四小姐回来了!”忽然,青灵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两人同时起来,互哼了一声,跑出门外。
丁香跑的快些,挽了四小姐另一只胳膊,伤心道:“四小姐,您受苦了。您的脚怎么了?”
莘桐笑了笑,“没事,就是回来时不小心崴了一下。”
丁香点头,横眉看紫兰,“还不快拿药酒!帮四小姐揉脚!”
紫兰瞪了丁香一眼,忿忿不已,但还是去了。
丁香又吩咐青灵,“你去打水来,给四小姐洗尘!”
青灵低低应了一声,也去了。
只剩下她和四小姐一个,她脸上的表情更加哀伤,知心道:“四小姐,咱们快进去把这衣服换下吧!”
主仆两个到了内厢,早有准备好的衣服铺在床上,丁香一边忙活一边感伤,“您不知道,那些人一听说您在上房被老爷脱去了宫装穿了玉兰的衣服,都可劲地损您!气死奴婢了!要不是紫兰把我拉了回来,我真想跟她们大吵一架!势力眼!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总有一天让她们后悔的!”
丁香心直口快,莘桐暗叹了口气。
“你说是紫兰把你拉回来的?”她问。
丁香怔了一下,“是啊。她就是心里高兴嘛,她巴不得您被贬损呢!不然,她那么厉害,又和那些人熟惯,怎么不帮您?”
莘桐嗔了丁香一眼,低声道:“紫兰这回是对的,你真要和那些人吵,她们会怎么看我呢?以后,你这个性子是要改改,这不是花场,我们面对的不是那些花匠,而是大太太,懂吗?”
丁香委屈,“奴婢……就是气不过嘛。”
“好啦,我知道你的心。”莘桐笑了笑,衣服也换好了,她拿起玉兰的衣服说,“把这套衣服洗干净熨好了,你亲自送还给玉兰姐姐,再送她一包玫瑰花茶,就说是我谢谢她的。”
“奴婢知道了。”
这时,紫兰端了药酒进来了,丁香卷起衣服,白了紫兰一眼,出去了。
到了外厅,正巧青灵打了水来,她接过铜盆,把衣服甩到了桌子上,吩咐道:“去把这套衣服洗干净,晾好了。”
青灵听话地点头,抱起衣服又出去了。
丁香赶紧端了水进去,见紫兰正在灯上烫药酒,心里又是不忿,她就是看不惯紫兰能近身服侍四小姐!
她拧了毛巾,为四小姐擦了脸,擦了手,把毛巾往盆里一甩,走过去对紫兰说,“我来吧!四小姐可用不起你。”
紫兰一听就恼了,似是忍了许久,大声道:“丁香!你不要仗着四小姐宠你就一味地针对我!你以为我想在这儿看你的脸色啊!”
丁香眼睛一瞪,“那你走啊!可没有人非要留你,有本事回大太太身边啊!”
这话说中紫兰的痛处,紫兰嘴唇一抿,细眉紧蹙,想走,可是哥哥帮不了她,她以前在上房又因心直口快得罪了不少人,竟是求助无门!这样被丁香紧逼,她心里恼恨不已,一瞬间,一张鹅蛋俏脸就被憋红了。
莘桐见状,斥道:“丁香!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这种话你也说的出来!紫兰现在是猗兰院的人,她要走,我还不让呢!”
丁香一怔,“四小姐您……”竟帮着外人!
莘桐硬下心道:“丁香你先出去!这里有紫兰就够了!”
丁香听此,眼圈一红,端了铜盆,扭头出去了。
真是三个女一台戏,以前只有丁香一个丫环,如今多了青灵和紫兰,还真是头痛,偏哪个也不是,说哪个也不是,做主子竟比做下人还难了。
见紫兰还站着不动,她嗔道:“丁香其实和你一样性格,她说的话你还当真了?快来给我擦药酒吧,若肿了,几天都不能出园子,也不能给大太太请安了。”
紫兰听出四小姐话中有亲近之意,眼睛一抬,点了点头,端了药酒,坐到脚榻边为四小姐擦拭。
莘桐看着她说:“丁香虽然比我大几岁,可没什么心计,她那些话只不过是使小性,也怪我把她宠坏了,你别往心里去。你既然到了我身边,就是我的人,以后有什么事就对我说,虽然我现在在府里没有什么份量,也不能在大太太和老爷跟前为你说话,但跟了我的人,我会为她打算的。”
紫兰一边擦药酒,一边点头,很有感触的样子,低声说:“四小姐,您知道奴婢跟丁香是一样性格就好,前几天奴婢对您的不当之处您也别往心里去。今天您进宫后,丁香跟奴婢斗了一天气,她不知道,您在上房受了委屈,奴婢心里也不好受啊。”
莘桐见状,悬着心总算放下了,含笑说,“好了,我会跟丁香说的。对了,你刚才让青灵给谁去送花样了?”
紫兰一怔,迷惑道:“什么花样?”
莘桐心中已经明白,笑说:“没什么,可能在宫里热闹了一天,有些累了,我都糊涂了。”
紫兰擦好了药酒,帮她把袜子穿了上去,“四小姐,那您就躺会儿吧,奴婢给您沏杯茶。”
“不用了。”莘桐思索道,“挨着窗户的那个柜子里有许多花茶,你帮我拿出一包安眠茶,再多放一味马鞭草进去,把标签改成提神香茶。”
“提神香茶?”紫兰眉尾一挑,大少爷早就给大太太送了提神香茶,大太太都喝了大半年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莘桐已经决定用紫兰,就坦白道:“对啊,原本是安眠茶安定情绪用的,睡前饮用会很快入睡,第二天身心都会觉得轻松,大少爷睡不好就是用的我这味茶。但再加入马鞭草就变成提神香茶了,不但能改善睡眠,还能帮助醒脑,提升倦怠不振的心情、身体。这几天在府里,我发现大太太坐久了,说话久了总会懒懒的,还喜欢假寐,喝了这茶对她会有帮助,你就送去吧。如果大太太看得起我,就试一下。这茶,每日睡前饮一杯便可,放点冰糖效果会更好,切记,这味茶有药性,用了它就不要再饮别的茶,也不要急着看效果就多饮,那样不但无宜,反而有害。”
紫兰用心记下,点了点头出去了。
“把丁香叫进来。”莘桐又说了一句。
紫兰已经出了内厢,隔帘道:“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丁香进来了,嘟着嘴,低着头,也不说话。
莘桐倚在靠枕上,歪着脑袋看她,“怎么?现在不生紫兰的气,改生我的气了?”
“奴婢不敢。”声音闷闷的,分明就是。
“你知道什么人才是真正的坏人么?”
丁香迟疑摇头,不太确定。
“面善心恶之人。”莘桐说。
丁香思索一下,认同点头,“这种人防不胜防最可恶了!”
“那你说紫兰是什么样的人?”
“面恶心也恶!”这语气,分明是赌气。
“我在认真跟你说话,你也认真回答我。”莘桐敛声。
丁香抿了下唇,认真道:“她那点花花肠子我全都看的出来,其实她就是个笨蛋!”
莘桐失笑,用手帕掩了嘴,眼角带笑瞥了丁香一眼,“你也差不多。”
“什么?奴婢才没她那么笨!她呀,央求几位妈妈帮她在大太太面前说好话!真是笨!那些妈妈谁手里没握几个丫环?她走了,人家都上赶着想把自己的人安排进去呢,还会帮她?她这样一求,人家还不趁机在大太太面前毁她才怪!”
莘桐轻叹了口气,“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她也是为了有个好前程,人之常情。现在,她碰了钉子,你也不要抓住她的小辫子不放。说白了,咱们都是姑娘家,命不由己,何必再相互为难呢?她是有些聪明,可是聪明外露,还没使出来就被人算计了,也是可怜。现在,她收了心,要一心服侍我,你和她就要亲近些,都是姐妹,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丁香垂着眼睛,不情愿道:“她就是仗着在上房呆过,不把您看在眼里,对我总是吹胡子瞪眼!现在碰了钉子就来讨好您,当初一心一意走时对您一点情份也没!那如果以后她又有了机会离开猗兰院去更好的地方,是不是还这样?我看啊,她就是无情,只知道往上爬!”
莘桐思索道:“只要她跟我时,对我一心一意就好,以后她要走,我也不会强留。”
“四小姐,您就是心太善。人家一服软,你就既往不咎了,知道你的,说你宽仁,不知道,还当你软弱好欺负呢!就该好好教训她一下,让她知道您的厉害!”
莘桐笑说:“厉害可不是使出来的。好了,你不要使性子了,以后大家和睦相处,不准再针对紫兰。”
丁香迟疑着,“四小姐的话我不敢不听,我可以做的到,但她不要再惹我。”
莘桐笑了笑,“那去帮我倒杯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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