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和颜刚醒来,就听四喜就在门外询道:“大娘可是起了?婢子还是把早饭摆在外面?”
和颜往外一望,只觉窗外阳光晃眼,知是起晚了,忙起身收拾妥当,一边问道:“主母哪里去了?”
四喜回道:“主母一早就出门了,婢子不知道去了哪里。”
和颜想起昨日阿娘的失态,心里不安。她实在不敢相信阿耶会做出豢养娼妓这样的事情来,但是阿娘的模样,分明是信了,不知那吴氏与她说了什么。忽又想到昨天她对桓彬说的那些话都被他转说给吴氏听了,莫不是吴氏恼恨她说她家短长,故意造出谣来让阿娘难过?对呀,一定是这样!不然哪能那样巧?
想到这里,和颜长长地松了口气,只要她最为珍视的家跟往常一样,其他的都是小事。
中午王氏回来了,和颜仔细地看过去,发现她神色同往常无异,于是放下心来,心道看来阿娘也想明白了,于是上前笑道:“阿娘几时起的,儿都不晓得!”
王氏笑道:“是你睡得太沉,太阳都照屁股了还睡得香呢!”
嗯,言笑之间也都没有问题,看来真是虚惊一场,现在雨过天晴了。午饭过后,和颜拿着半成的绣品去找王氏帮忙看看,推开门才发现,她放心得太早了。
王氏在流泪,虽然在和颜进屋的那一刹那她立刻拿袖子掩面偷偷拭干净了。外面阳光晃眼,那一闪而过的泪光刺痛了和颜,原来阿娘并不是她想的那样明白被骗了,而是把所有的苦都往心里咽。
和颜忙走到王氏身边坐下,轻声道:“阿娘怎么又哭了?可是为了昨日的事?”
此时王氏已经神色如常,除了眼眶微微泛红,她笑着回道:“阿娘何曾哭了?昨日哪有什么事?”
和颜直接揭穿了她的掩饰,“阿娘别瞒我了,我都知道了!不就是吴氏在阿娘面前胡说八道编排阿耶么?阿娘你快别往心里去了,都是儿不好,这事都怨儿胡乱说话。”
王氏疑惑地看着和颜,“怎么又都是你的不是了?”
和颜于是忙把昨天她对桓彬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然后一个劲儿地伴小心赔不是道:“看吧,都是我的错,我口无遮拦乱说话,阿娘快别伤心了,儿可心疼呢。”
王氏脸上笑开,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你这丫头!这事不提也罢,你找我做什么?”
和颜于是把绣布拿出来,娘儿两个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来,那件糟心的事儿总算是烟消云散了。想来吴氏弄了这么一出,气也该消了。
晚上许玄籍回来,发现一切如常,于是放下心来,吃完饭后却把和颜拉到了后院,半天才说了一句:“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三妻四妾的。”
月光下,他的神色有些急切,又有些紧张,说出来的话不仅磕磕巴巴,还声若蚊蝇,和颜没听明白,怕他有什么事,忙柔声道:“怎么了?你慢点说,别着急。”
许玄籍愣了一下,又过了好一会儿才轻笑道:“没事,就是问问昨天晚上的事,我看婶婶不似昨天了。”
和颜恍然,笑道:“那你坑坑巴巴地做什么!阿娘没事了,都是吴氏胡说。”
许玄籍盖上眼睑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才抬眼笑道:“那就好。你白天可有习字?这两天有什么长进没有?”
和颜笑道:“习字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么短的时间哪能有什么长进?下午倒是写了一张好的想跟你炫耀一番,不过被懒懒那个浑球给盖上了好几个梅花印儿!等明天我再写一张,你看看我是不是长进了。”
许玄籍低头看她神采斐然的模样,眼中暗光流动。他认识她这么多年,以前总觉得她早慧得诡异,身上还老带着莫名的沧桑,如今倒是越发像个孩子了,真好。
转眼就是深秋,院子里的樱桃树开始落叶了。和颜仔细地查看了压枝的那些地方,都已经长出许多根须来,只待明年春来,就能移栽成新树了。算一算年份,这株树也三年了,快的话明年就该开花结果了。当时她看那樱桃觉着挺好,但愿这株树上长出来的樱桃也一样。
中间和逊又回来了一回,和颜惊奇地发现他长高了不少,说话做事也隐隐有了小小男子汉的风范,心里欢喜无比。她对和逊,一方面把他当成大兄依赖,另一方面却像是对幼弟甚至儿子一样,一点点地看着他成长,是以竟有一种吾家儿郎终长成的感触。
和策依旧隔十天就休沐回家一次,看情形他要被提升的事情并没有变故。不知为何,虽然那事揭过去了,和颜看他却总有些审视的意味,甚至觉得阿娘对阿耶都疏远了。不过许久过去,她并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才终于了然:是自己想太多了。真是不明白,她的家如此美满温暖,她竟然还是本能地去怀疑阿耶,她这个做女儿的,不说也罢。
许玄籍在医馆两年有余,他头脑聪慧,又最沉得住,是以这两年的进益竟比旁人三四年还多。现在他已经可以认得几乎所有常见的药物了,也可以给普通的病症对症开方了,家里面有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是他负责,从未出过差错。
自从上次吴氏来家里之后,桓彬却是不常来了,倒是桓华,来得更勤了些。和颜常常拿这事取笑许玄籍,每次一说许玄籍就脸红,这倒是让和颜谨慎了起来。她对桓华没有意见,但是对她阿娘却是很有意见,玄籍要是跟她在一起,一定会为丈母娘刁难的,玄籍值得更好的女孩儿。